半个时辰之后,天帝缓慢而又艰难地睁开了眼,他浑身尽是血污,有苍蛟的,还有他的自己的。
蝴蝶骨处的伤口被苍蛟恶意拉扯地撕裂开来,仍旧在缓缓淌着鲜血,只是天帝的身体不同于凡人,痛苦了片刻之后,那伤口又自动愈合,但疼痛却仍旧持续着,嵌在肉里,附在骨髓中。
“喝水。”
哗啦一声响,苍蛟粗暴地拉扯起了天帝蝴蝶骨上的锁链,逼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天帝紧紧皱着眉头,神情痛楚不堪,只是他仍狠狠咬着牙,不发出一丝□□。
冰凉的石碗触碰到天帝的嘴唇,他下意识地想要把头别过去,却被苍蛟狠狠掐住了下巴。
“唔……”
冰凉而带着血腥味的水尽数被灌入了天帝的喉咙中,天帝苍白着脸呛咳了几声,面颊上浮起了几丝病态的红。
“多少人想喝我的血都喝不到,如今真是便宜你了。”苍蛟将手中的石碗一掷,捏着天帝的下巴嘲讽地笑道。
天帝知道苍蛟现在心性扭曲,所以即便是被苍蛟强制着掐着下巴,他也只是垂着眼,不去看苍蛟,只是这样,天帝的目光便落在了苍蛟绑着绷带的苍白手腕上。
于是天帝眼皮微微一颤,忽然淡淡开口道:“你受了伤又何必同我置气,气坏了自己不是得不偿失吗?”
听到天帝这句话,苍蛟目光一冷,蓦然便想起过往种种,眼前这个人的习惯和个性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如同陷阱一般似有若无的温柔,等人坠下去了之后再缓缓收网捕猎,一网打尽。
所以这会苍蛟只是冷笑,“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天帝原本以为苍蛟只是说的气话,然而半柱香之后,他便知道,苍蛟这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修长宽阔的手按在他的丹田处,一股强大的内力不停地冲击着他的丹田,想要将里面的内丹给吸出来。
天帝知道失去内丹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顿时脸色苍白地拼命摇头挣扎起来。
“阿陵我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恨我——”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我现在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你又为何不愿意了?”
苍蛟讽刺而带着恶意的低语声在天帝耳畔响起,天帝浑身一震,随即他露出一个苍白的苦笑,猛地闭上了眼。
苍蛟看着天帝这幅模样,以为他妥协了自己,不由得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
然而就在下一刻,苍蛟觉察出了不对。
天帝浑身真气流转,丹田的处的内丹更是滚烫地烧灼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苍蛟瞪大了眼怒道。
天帝抿着唇,闭着眼,一言不发,内丹烧灼得他脏腑都疼痛不堪,可天帝知道,若是解脱了,就再也不用受这些零碎的罪过了……
下一瞬,金光大震,苍蛟竟是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给迫地后退了几尺,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天帝已经宛如一个破碎的玩偶一般,毫无生气地缓缓从墙壁上滑落了下去,他的唇角不断淌出刺目的鲜血,四肢也完全失去了力量。
苍蛟猛地一咬牙,冲上前去将昏迷不醒的天帝紧紧地抱住,他一边给天帝输送着真气,一边紧紧握着天帝的手,喃喃道:“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死!我还没有报复完,你怎么可以自己去死?”
天帝听到苍蛟这句话,闭着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他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
自从天帝离开之后,太白真君日日守在十九重天的天帝行宫前,替天帝阻拦那些要来见他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
而今日太白真君刚坐在天帝的柔软座椅上打了个盹,醒过来的时候便忽然看到轮回镜下方的龙案上刻着天帝名字的那块玉牌碎裂了开来。
太白真君一开始以为自己睡太久,看走了眼,结果再定睛一看,那玉牌居然真的碎了!
这下子太白真君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随后他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了碰那块玉牌,他就这么一碰,原本四分五裂的玉牌居然在这一瞬间化为了粉尘,四散开去。
太白真君彻底瞠目结舌了。
他是知道天帝秘密的人……
当今的天帝并非轩辕黄帝血脉,只是一个颇具灵根的普通少年。一万年前,天帝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服下了那时黄帝坐骑苍蛟的内丹和血液,便使得轩辕剑不再排斥他,也就瞒过了众位仙君的耳目……
太白真君知道这件事也是偶然,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小小的仙君,负责清扫天帝行宫,偶然的一次打盹让躲在屏风后面的他听到了苍蛟和天帝的争执。
不过太白真君运气并不好,所以他被发现了。苍蛟想杀了他,可却被天帝阻止了。
“我留着他还有用处。”天帝那个时候如是淡淡道。
跪在地上的太白真君听到这句话都出了一身冷汗。
后来……后来太白真君就颇受天帝青睐,短短几千年的时间就变成了天帝面前的红人,但太白真君自己知道,他为了活下去,替天帝做了多少违心的事。
陷害苍蛟,他也有份。
现在天帝的玉牌突然碎裂,太白真君就猜到应当是苍蛟出手了,天帝此刻不死也是重伤。
若是苍蛟为了报复找上天庭,那第一个针对的恐怕就是太白真君了……
想到这,太白真君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当年失踪的,真正的那个黄帝后裔,再将以往天帝所做的丑事都揭露出来,这样即便是会受到处罚也罪不至死。
想清楚了这一点,太白真君便偷偷带上了轩辕剑,动身去了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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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在寒风中寻找了许久,都没有寻到洛停轩和巫谢的踪迹,只不过他在一片雪地中看到了几片凝固的血迹和凌乱的打斗线索,然而风雪之大,脚印早就被大雪覆盖地无影无踪,他又从何寻找?
迟疑了片刻,邀月决定放弃。
巫谢和洛停轩身手都不差,尤其是巫谢,灵山十巫之一,擅长各种奇门遁甲之术,只怕逃命的本事比自己还厉害,若真是遇到巫谢都对付不了的对手,只怕自己去了也是无用。
想到这么一点,邀月便扭头朝来的方向纵身掠了出去。
雪地茫茫,邀月飞了一阵忽然便嗅到一股十分沁人心脾的香气,这香气只是淡淡一缕便让邀月十分神清气爽。
邀月目光一动,猜测这或许是什么宝物,便调转方向,朝着香气的来源寻了过去。
这香味十分清幽淡雅,即便是味道渐渐清晰起来也不见得太过浓郁,始终是那么一丝一缕缓缓地在空中漂浮着,不会被寒风吹散,也不会显得腻人。
终于,邀月发现了一处陡峭的山壁,他抬头往上看,便发现被冰雪覆盖的山壁的罅隙之间生出一朵近乎透明的,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花朵。
是娑婆之花!
邀月心头一震,顿时狂喜不已。
娑婆之花极为罕见,因为它的出现意味着它上一个强大宿主的死亡。娑婆之花原本只是果实,吞服后能够助长吞服者的修为和内力,但宿主死亡之后它会迅速吸收宿主体内的养分,开花结果。
而被娑婆之果选为宿主的生灵,往往都是极为有灵性或是修为极高的。
知道娑婆之花开放的时限不过三日,邀月无暇多想,便纵身跃上了峭壁。
那晶莹剔透宛若最完美水晶的娑婆之花缓缓摇曳在寒风中,而在娑婆之花的根部,有一句巨大的骸骨,看样子应该是前任宿主的。
邀月方才见到娑婆之花的第一反应便是取回去给季沉服下补补身体——季沉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了。
于是这会邀月便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前去,走到近前,邀月看到那句宿主的骸骨,忽然犯了难。
这分明是冰海巨蝎的骸骨。
冰海巨蝎剧毒无比,吸收了它身体养分的娑婆之花应当也是如此,但花本身应当是无毒,只是那根茎……
可要想娑婆之花认主便必须刺破手指,让娑婆之花吸取足够的血液了,才会自动脱离原本宿主的尸骸,否则三日时限一过,花凋叶散。
邀月犹豫了。
虽然他身为巴蛇,两颗毒牙也是剧毒无比,但冰海巨蝎的毒素据说异常诡异复杂,他不知道自己抗不扛得住……
其实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季沉冒这个险值不值得……
季沉……似乎是不太喜欢他的。
想到这,邀月心中莫名有些落寞,他看着那株晶莹剔透的娑婆之花,甚至有些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
可就在邀月转过身踏出一步的那一瞬间,邀月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闪过一个画面。
十分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季沉的脸异常温和,带着笑意,他闭着眼,羞涩而又坚决地侧过头来在邀月的侧脸上吻了一吻。
这是什么时候的场景?!
邀月只觉得头剧痛。
等他再要回想,脑子便如同被重锤击打过一番一片混乱。
邀月知道这是轮回镜在警告他不要回想往事,便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用力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可季沉亲吻他的那个画面实在是让他难以忘怀。
邀月从没有见过那般温柔,动情的季沉,那个画面他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喉咙发紧。若是季沉在身边,邀月或许就会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然后去亲吻那淡色的,带着几分温和柔软的薄唇。
然而再往深处一想,邀月的脑海中便有如同擂鼓一般轰鸣不止。
狠狠按了按太阳穴,邀月镇定了下来,然后他便扭头看了一眼那摇曳在寒风之中的娑婆之花,毅然将手伸了出去……
就在邀月把手放到娑婆之花的根茎上之后,那原本纤弱透明的根茎立刻变得狰狞起来,无数根小刺从透明的枝叶上伸出,深深地刺进了邀月的手中。
这点刺痛其实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带上冰海巨蝎的毒素,那便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开始邀月还尚能自行抵抗,但到了后来他失血过多,精神也萎靡了起来,那些毒素便趁虚而入,深入到他的四肢百骸乃至大脑中去……
被毒素干扰,邀月浑浑噩噩地便开始做梦……
·
梦里的天空是阴沉的,还纷纷扬扬地飘着雪,只不过那并不是在极北之境,而是在一片萧索的竹林中。
邀月觉得很奇怪,他分明知道这是梦境,可不知为何,他看着这片有些荒芜的竹林,心中仍是生出了几分苍凉之感。
忽然,邀月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低沉婉转的笛声,一丝一缕,缓缓地随着风,飘摇萦绕在他的耳际。
“季沉?”
邀月不知怎么地就脱口而出。
随即,邀月便意识到,这是娑婆之花在利用人心的弱点来攻克自己,饶是知道如此,邀月却仍是忍不住提步朝笛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邀月一边往前走,一边心中甚至莫名有些期盼——若是梦境真的能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来进行,那么他究竟会见到一个怎样的季沉呢?
竹叶被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觉得十分宁静舒适,笛声也越来越近了。
终于,走完这一整片竹林,邀月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接着他便看到一池冒着热气的温泉,而一身白衣的季沉正背对着他静静地吹着笛子,一头黑发用玉簪束起一般,另一半飘洒而下,随风飞舞。微风还撩起季沉白衣的衣摆和衣带,翩翩若仙。
邀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季沉,竟是突然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张了张嘴,邀月刚想轻声呼唤季沉,季沉便自己有所觉察一般,放下了唇边的笛子,缓缓侧过头来。
此刻的季沉眉目没有丝毫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清雅温和,灵秀沉静,没有了失忆时的那般天真,却莫名多了几分禁欲的诱惑感……
之前对着失忆的季沉,邀月很难生出那种深入的邪念,最多只是想把他搂在怀里亲一亲,抱一抱,可现在看到这般温和成熟的季沉,邀月的喉咙突然便有些干燥了。
“你来了。”就在邀月有些恍惚的时候,不远处的季沉对他微微一笑,然后缓步,十分自然地便走了过来。
邀月这个时候已经全然忘却了自己是在梦里,不由自主地便迎了上去。
走到邀月身前,季沉静静地,微笑着打量了他一眼,随即轻轻地伸手抚摸了一下邀月的侧脸,顺手给他拉了拉有些散乱的衣襟。
“冷吗?”季沉笑着问道,随后他手指顺着邀月的衣袖滑下去,挽住了邀月的手,摸了摸,便摇摇头道:“你总是不肯多穿一些,手才会这么冰凉。”
邀月听到季沉这句简简单单的话,握着那修长柔软的手,不知怎么的,就心潮澎湃起来。于是他一把握紧了手中的手掌,低声道:“只要你在,我就不会怕冷。”
说着,邀月也不等季沉诧异,便勾唇一笑,拦腰一把将季沉抱了起来。
季沉当即便低低惊呼一声,随后他便略带嗔怪地瞥了邀月一眼,笑着揽住了邀月的肩膀,再用力戳了戳邀月的额头道:“就会耍坏心眼。”
邀月简直是要被这样的季沉迷的神魂颠倒,他心中激动,忽然便仰头长啸一声,接着便两步走到那冒着热气的温泉前,抱着季沉径直跃了下去。
一池碧波顿时激起巨大的浪花来,二人都被浸了个湿透,邀月根本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滚烫欲|望,一把揽过季沉,就吻上了那肖想已久的薄唇。
池水温热,季沉的唇也是柔软无比,似乎还带着几分浅淡的香气,二人穿的并不多,薄薄的衣衫湿透了贴在身子上,简直是纤毫毕现。
邀月一边亲吻季沉,一边顺着他圆润的肩头缓缓地抚摸下去,剥开衣襟,露出那纤小精致的锁骨来。
季沉眼神朦胧,微微喘息着,长长的睫毛上颤抖着挂满了晶莹的水珠,他这般无辜又清纯的模样让邀月心中狠狠一抽,随即他便闭上眼,愈发用力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