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冬至见他神色缓和,开始不露痕迹地拍马屁,“爸亲口说的,家里已经有了哥哥你挑大梁,所以对我就没有什么指望了。我爱咋地就咋地,反正有个好哥哥已经把爸妈的希望全部都实现了。”
凌立冬才不吃这一套,抬脚就踹了过来,“滚你妈的。”
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凌妈探头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顺手就在凌立冬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滚谁妈?他妈不是你妈?熊孩子怎么说话呢?”
凌冬至捂嘴偷乐。
“妈,你捣什么乱呢,”凌立冬烦的一比那啥,“我这儿话还没说完呢。”
凌妈没理他,转头对凌冬至说:“厨房里没有料酒了,你拿上钱包到小区对面那个超市给我买瓶料酒去。顺便问问你嫂子,还有什么要带的。”
凌冬至知道他妈这是给他解围来了,冲着他哥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凌立冬不怎么高兴地看着凌妈,“我还没说完呢,你又把他放走了。就你一直惯着他。”
“就你废话最多。”凌妈不乐意了,“你爸都没说这么多。你要是实在看不习惯,就赶紧让韩敏再给宝宝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呗。”
凌立冬无奈,“这都那儿跟那儿啊。”
“我就说你是死脑筋。”凌妈白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就冬至那个性格,他自己拿定主意的事儿,就算你说出天花来,他能听你的吗?!”
凌立冬挫败地看着他娘,“那就这么看着他走歪路?”
凌妈叹了口气,“什么叫正路,什么叫歪路?我和你爸一把年纪了,不求别的,只要家宅平安,你们做小辈的都好,我们就满足了。再说你弟弟从小到大,除了这件事不如咱们的意,还让咱们操过什么心了?立冬,人无完人。”
凌立冬不吭声了。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只是一时气不过,生怕他被人欺负。但是你想想,这人生在世,谁还能事事如意?”凌妈拉着儿子往外走,“去厨房给小敏帮帮忙,别自己瞎琢磨了,等他真吃了亏你再去替他出气好了。再说了,就算吃亏那也是他自己选的,怨不着别人。”
凌立冬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韩敏看见他,抿嘴一乐,“我说你还不听。这有什么啊,男的女的,有什么重要的。他高兴不就得了?”
凌立冬更烦了,“跟你说不明白。”
韩敏撇嘴,“你从小就爱吃茴香,冬至一口都不吃。”
凌冬至怔了一下。
“这其实就是一回事儿。”韩敏拿胳膊肘子碰碰他,“乖,自己好好想想。”
小区斜对面有个大型超市,没多远,凌冬至干脆走着过去。再说他今天心情实在太好,忍不住就想要走走路。深冬时节,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凌冬至硬是从光秃秃的树杈上看出了几分季节特色的肃杀之美。
凌冬至知道这叫“出柜”,虽然之前他也没想刻意地瞒着谁的眼睛,但如今在家人面前全无负担,他仍觉得一身轻松。不知道出柜这个词是谁发明的,实在是贴切。从直不起腰身又见不得光的地方走出来,这是何等畅快淋漓的感觉?!
凌冬至简直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肌肉,嘴角越咧越大。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特别傻,因为在银台排队付账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偷偷看他,但他就是忍不住。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最后面几级台阶他甚至是跳着下来的。
所谓的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他先是听见路人的惊呼声,回头看时,雪亮的灯光已经直直刺了过来。周围太暗,汽车的大灯又太亮,强烈的明暗对比令他一瞬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车是冲着自己开过来的,这个意识令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朝着人行道的方向奔跑,然而那辆车速度太快,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他面前。凌冬至用力向旁边一扑,车身紧紧擦着他的半边身体飞驰而过。
凌冬至一头撞在了马路牙子上,剧烈的震动令他意识模糊,视网膜上只留下了汽车尾灯划出的两道刺眼的亮线。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连嘈杂声都渐行渐远,在意识消失之前,他模模糊糊觉得自己这是做了一场真实的可怕的噩梦,他其实还在家里,只是身体还没有醒过来。他闻到了凌妈做菜的味道,就在极近极近的地方。
熟悉又温暖。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里还紧紧攥着购物袋的提手。购物袋里的玻璃瓶已经碎裂开来,凌妈最爱用的料酒撒了一地。在深冬的夜色里看去,仿佛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