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把宋皎安置好,和他道了“好梦”,给他盖好被子,又绕过去看谢沉。
“手还疼吗?”
谢沉摇头。
“你板着脸做什么?娘又不是无缘无故打你,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
谢沉不说话。
“那我现在就把你送给卯卯,让他天天掐你的脸,你高兴吗?”
谢沉还是不说话。
谢夫人也无奈:“行,你喜欢,你就当你的小土匪吧。”
她帮谢沉放下帐子,就端着蜡烛出去了。
谢沉抱着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事情,然后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东南西北。
谢沉和宋皎是谁错了?他在心里默问。
谢沉按照步骤选择一角,走了几步,然后掀开帐子,让月光进来,借着月光看清楚究竟是谁错了。
他把东西重新放回枕头下,盖好被子。
宋皎错了。是东南西北说的。
反正他没错,现在准备睡觉了。
谢沉刚闭上眼睛,就忽然听见一阵哭声,细细小小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刚要发火,忽然反应过来,声音好像是从碧纱橱里传出来的。
宋皎在哭。
他又哭了,今天都哭了两三次了,简直就是个小哭包。
谢沉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把被子盖过头顶,但是宋皎的哭声,穿过帐子和被子,还是准准地传进了他耳里。
烦死了。
谢沉猛地坐起来,起身下床。
推开碧纱橱的门,就能看见被子离一个隆起的小鼓包,哭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而宋皎的那只小黄狗,就趴在边上,用爪子挠挠被子。
谢沉快步上前,掀开被子:“你吵到……”
宋皎哭得两边脸颊都是红的,双眼通红,活像是只兔子。谢沉话到嘴边,忽然说不出来了。
宋皎把被角从他手里拿回来,重新盖上,继续哭哭。
谢沉再伸手去拽,也拽不开了。
这次宋皎的哭声显然更小了。他做梦梦见爷爷,以为再也见不到爷爷了,才会哭的。
他又不是故意吵到别人的。
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咬着下唇,心想着谢沉应该走了,可是耳边又传来谢沉的声音。
“谢沉和宋皎谁是小狗?东边,十下。”
谢沉停了一会儿:“啧,是我。”
“谢沉和宋皎谁是小猪?北边,十一下。”
“啧,又是我。”
他玩了好几次,直到宋皎忍不住掀开被子,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谢沉手里捏着东南西北,不大自在道:“谢沉和宋皎谁错了?东边,十下。”
东边十下永远都是谢沉,这是他们从一开始玩这个游戏,就知道的事情了。
宋皎想提醒他,但是鼓了鼓腮帮子,又不想提醒他了。
谢沉专心地数着十下:“……八……九……十。”他抿了抿唇角,像是在道歉:“噢,是我错了。”
宋皎吸了吸鼻子:“我不是因为你才哭的,我是梦见我爷爷了。”
“噢。”谢沉低头,继续玩他的纸玩具,“谁是小泪包?”
宋皎瘪着嘴不说话,谢沉又改了口:“谁是红眼睛小兔子?”
谢沉自己一个人玩得高兴,宋皎远远地看他玩了几局,最终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看。
玩了一会儿,谢沉小声道:“爷爷那边我会去说的,如果你不想陪我读书的话。”
宋皎也小小声地回答他:“要是我爷爷同意的话,我就留下来读书。”
谢沉立即道:“那你要帮我写大字。”
宋皎抬起头:“凭什么?我不要。”
“我帮你跟爷爷求情,你就要帮我写字,而且因为你,我都被我娘打手心了。”谢沉又开始了,“谁帮谢沉写功课?是谁?”
宋皎使劲吸了吸鼻子,试图用重重的一声“哼”表达自己的反抗。
然后他吹出了一个鼻涕泡泡。
第二天,谢沉的书房里。
宋皎端坐在桌前,执笔练字。谢沉架着脚,坐在边上监工。
“宋皎今天能不能把我的功课写完?”
“宋皎写字有没有我好看?”
“宋皎……”
宋皎扭过头,刚要说话,谢沉就举起手,把通红的手心展示给他看。
宋皎转回脑袋,继续写字,写着写着,忽然想起什么:“是左手!姨姨打的是你的……”
谢沉闭上眼睛不理他,宋皎拿着笔一甩,就在他脸上甩出一串墨点。
谢沉睁开眼睛,抹了把脸,看着满手的墨迹,抬手作势要打,向他示威。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几个小孩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外。
“卯卯,快点出来,好像是你爷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