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最怕的就是兄弟相争,也是狠不下心,能打发走就好了。”范开劝慰他,“有陛下坐镇,二爷和陈宿翻不了天。”
宋皎又问:“二婶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有惊动二王妃。”
“那就好,那我先去兰台了。”
“两位殿下慢走。”
两个人走在走廊上,宋皎松了口气:“这也算是个好结局,二婶肯定不用跟着去封地。”
两个人起得早,到兰台的时候也还很早。
温知也早早地就到了,一个人正在温书,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来了?”
“是啊。”宋皎道,“我们现在要好好读书了。”
温知笑了一下,还是不抬头:“我不信。”
宋皎拉着谢沉坐下,翻出一本书,翻开一页,摆在他面前:“快点,你昨天晚上答应过我的。”
谢沉看见这东西就头大:“我答应你……”
“你答应我以后会做一个好皇帝的,做一个好皇帝的必备功课。”
谢沉往下压了压嘴角,开始念书。
没多久,其他人也陆续来了。
“哟,沉哥难得啊。”
谢沉淡淡道:“去,别吵我念书。”
“我去!”朋友们惊叹,“沉哥竟然转性了。”
“你懂什么?那肯定是卯卯和……的功劳。”
“和什么?”
“和……”朋友们挑了挑眉,“恋那个爱了!”
朋友们十分默契,不约而同地开始起哄。
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就连一向严肃的温知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很快就皱起眉,等一下,我不能笑,我已经完全失去我的学习伙伴了。
下午上完武课,宋皎和谢沉牵着马,要把马匹送回马厩。
回来的路上,他们才听说,今天谢爷爷在早朝时发了好大的火,把那几个往日同二爷交好的官员都训斥了一遍,还开始翻旧账了,果然有许多不对劲的东西。
一直到了中午还没散朝,下午的时候,几个大臣饿得头昏眼花的,都快晕倒了,谢爷爷才放人。
陛下忽然清算二王爷,朝中大臣纷纷揣测是什么事情犯了圣心,只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猜得中的。
晚上的时候,二爷还是留在宫里,因为昨天谢老当家没把握好力气,打他的时候下了重手,二爷不敢回府,只能在宫里养伤。
陈宿当然也跟着他暂时住在宫里,他想和谢沉宋皎他们一起念书,不过被谢老当家回绝了。
谢夫人也从自己丈夫那里听说了他的事情,当即想到二夫人一个人在府里。
怕她一个人想七想八,谢夫人就连夜搬过去,和她同吃同住,也没有说起二爷的任何事情,只说是她要临产了,自己过来,方便照顾她。
就这样过了几天,纵使迟钝如二夫人,也察觉出有哪里不对劲了。
这天清晨,宋皎和谢沉才到兰台,朋友们都还没到,他们正温书的时候,他们留在二王爷府,负责照顾二夫人的侍女急匆匆地赶来了。
“两位殿下,不好了,不好了,二王妃不见了……”
两个人同时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上前。
“你慢慢说。”
谢沉冷静的语气让她安定下来,她缓了缓神,继续道:“奴婢昨天夜里是守夜的,守完了夜,等白天侍奉的奴婢们进来了,就去睡了。结果奴婢睡了没多久,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出去一问,才知道是二王妃不见了,太子妃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陛下和太子,正吩咐人在府里和宫里找呢。”
这样的事情,谢夫人肯定不会告诉他们这两个小孩子。
宋皎恍然:“我知道了。”
他拉着谢沉跑出去,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温知,匆匆道:“智多星,帮我们请个假。”
谢二爷在一处宫殿养伤,他们都知道,但是没有去看过。
二夫人肯定是因为这阵子没见到二爷,再加上听了什么传言,又被谢夫人和身边的侍女们拦着,不让她追究,她以为二爷出了什么事情,心中放心不下,就出来找人了。
两个人赶到谢二爷养伤的宫殿时,谢夫人已经在那儿了。
她也猜到了,也带着人找过来了,想来是二夫人没事,她才在外面守着。
谢夫人朝两个孩子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房间里,谢二爷趴在榻上,就披着一件中衣,背上是被谢老当家用棍子打出来的青痕。
二夫人坐在榻边,没忍住就要掉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抱怨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向讨你爹欢心的吗?怎么这回下这样的狠手?你做错什么了?你不会跟他认错啊?真是,唉哟,打成这样,还瞒着我……”
谢二爷看着她的脸,忽然感慨万千。
说实话,这位夫人不算聪明,甚至有的时候总是犯蠢,可是这么些年,父亲偏心,大哥粗心,就只有她,是一心一意待自己的,犯傻也是为了自己。
谢二爷忽然有些后悔了,要是早点明白……
二夫人伸手按了按他背上的伤口,谢二爷回过神,仍旧面不改色地撒谎:“没什么,就是去年雪灾,有一笔银子搞不清楚,爹生气了,就打了我两下。我没敢回家,就怕你担心。”
门外的谢夫人松了口气,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把事情瞒下来。
只听二夫人又道:“不就一笔银子嘛?我给你补上就是了,你爹真是……啊,你也不回家,你知道我这阵子有多担心吗?我让他们收拾一下,我们回家去养伤,爹那边我去说,反正我现在怀着呢,他不会不松口的。”
谢二爷顿了顿,放轻了语气:“你别急……别哭。”
话说着,二夫人就要出来了,谢夫人想了想,也只是让侍女们留下伺候,自己拉着两个孩子去了偏殿。
这样的情形,二夫人不会喜欢让他们看见的。
谢夫人同谢沉、宋皎进了偏殿,关上门,压低声音说话。
“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两个人低着头承认了:“是。”
宋皎道:“我们不想让二婶生气,怕她气伤身子,就想先瞒他一会儿。”
“嗯。”谢夫人点了点头,“还算谢老二有点良心,知道要先瞒着,他刚才要是敢说实话,我第一个进去杀了他。”
外面二夫人已经在吩咐侍女收拾东西了,谢夫人又对他们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要上课了?从后门出去吧,别让人撞见。”
“好。”
两个人刚要走,忽然,外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两人顿觉不妙,转身往回走,谢夫人先他们一步,冲出偏殿殿门,在正殿门前停下。
只见陈宿就站在门前,脚边是打翻了的铜盆,水漫了一地,他嘴里还喃喃念着:“爹?”
二夫人就站在殿中,一脸怔然。谢二爷脸色煞白,已经从榻上坐起来了。
这样的场景,发生了什么,再不必多说了。
谢夫人登时怒火中烧,她比谢二爷的反应还快,一拳就把陈宿打倒在地。
谢夫人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三下两下就堵住他的嘴,然后回头对二夫人道:“弟妹,没事,就是个有点失心疯的小太监。”
可是二夫人早已经听见了。
她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木头做的一样僵硬。
她回头看向谢二爷,语气笃定:“是因为这个,爹打你是因为这个。”
谢二爷不敢承认,他心想,要是一早就把陈宿杀了,那就好了。
他只敢小声地喊二夫人的名字:“慧静……”
滴答几声,谢二爷忽然变了脸色,上前要扶她。
再然后,二夫人往后跌坐在地上,谢二爷冲上前扶她,又喊她的名字,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乱糟糟的一团黑云。
殿门大开着,宫人端着清水进去,又端着血水出来。
谢夫人在里面陪着二夫人,惨叫声不绝,二夫人紧紧地握着谢夫人的手,只是喊着:“大嫂!我好怕,我怕!”
谢二爷就跪在边上,抱着头,伏在地上,身形颤抖,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沉和宋皎被赶出来了,两个人也站在外面。
没多久,谢老当家和大当家也过来了。
“那两个混账东西呢?”
宋皎不敢说,谢沉道:“二叔在里面,陈宿已经被我娘让人绑起来了。”
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被谢老当家维系着的大家庭,就这样散了,分崩离析。
没多久,殿中没了喊声,产婆大概在问了,具体问了什么,外面人都没听见,他们只听见谢二爷疯了一样地大喊:“保大,保慧静!”
谢老当家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这时宋皎才知道,原来二婶的名字叫慧静,可是二婶和她的名字,根本就是反义词。
她不太聪慧,也不太安静。
没多久,疯魔的谢二爷就被谢夫人赶出来了。
他从自己大哥手里夺过刀剑,一言不发,双眼血红,走向关押陈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