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沂川看宋幼珺不说话, 又说道,“这次把你劫过来,并非是我本意, 是萧淮擅自做主的。”
沉默良久之后,宋幼珺终于开口, “我知道。”
“那你是在气什么?”姜沂川十分有耐心,蹲在她面前, 捏起她的黑爪子, “你看看这手。”
“不是生气。”宋幼珺缓缓说道。
这是一种宋幼珺自己都形容不好的情绪。她只觉得有一股气闷在心口, 既烦闷又难过, 还夹杂着满满的无奈。
她又何尝不知道,姜沂川不可能喜欢何芸,更不可能真的如她所说的一样, 给她名分。
有一点何芸是说对了, 那就是姜沂川会带着她回北昭。
在何芸说的时候,她就敏锐的注意到,何芸用的是“回”这个字,对于肃王嫡女来说,北昭本是个陌生之地,又怎么能说回到北昭呢?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恐怕何芸根本就不是肃王之女, 或者说整个肃王府全是假的,早就在数年之前被北昭人替换, 完全取代了真正的肃王。
这也完全能够解释为什么肃王会对姜沂川青睐有加, 更是对他频频伸出援手,且何芸也曾经虽姜沂川说过,“父亲甚是想念你。”
那时候宋幼珺就觉得不对劲了, 如今想来,那恐怕是个暗号。
原书中并没有详细描写肃王的事,但是有一两句提及,在姜沂川离开南珑之后,肃王携女出行,途中马车失控坠下山崖,父女二人皆亡。
宋幼珺不知道北昭的人是用什么方法派人顶替了肃王,并完全没有让人看出破绽之下协助姜沂川在南珑生存,所以姜沂川时时往肃王府跑以做客为由暗自密谋。
先前她还疑惑,为什么姜沂川也算是跟何芸一起长大的,又跟何芸父亲关系交好,却每每对待何芸时相当冷漠,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上下属的关系罢了。
方才她佯装被激怒,朝何芸扔煤炭试探,果然见她每一块都轻松躲过,这样近的距离竟没有一块擦着她的衣角,就知道何芸肯定是有武功在身的。
宋幼珺一下子就明白,姜沂川为首,肃王萧淮何芸皆是北昭皇室安排给他的帮手,何芸既然敢出面劫持她,就代表着姜沂川真的要走了,之前的猜测全部都是真的。
南珑与北昭隔了千重山万条河,此次一别,就意味着姜沂川这个人要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他回到北昭去,当身份尊贵的七殿下,与家人团聚,享权贵荣誉,成为牺牲自己换取北昭和平二十余年的英雄。
而宋幼珺仍旧会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南珑,面临着分崩离析的皇权与内斗不断的家族势力,继续当着为京城人诟病,满身恶果的婧安公主,那束原本就快要照在她身上的光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种感觉她以前体会过,就在她病逝前夕,母亲握着她的手痛哭不止,可她却无可奈何,一点点的感觉自己生命的流逝。
无法阻挡也无法挽留的分离,让她心中郁结难消,一度喘不上气,不停的叹长气,深呼吸,想以此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于是不知不觉下,手中的煤炭都被她捏成了碎渣。
后来她累了,趴在箱子上睡了。
梦中她看见姜沂川一袭檀色长衣,衬得眉眼尽是柔色,站在远处遥遥看着她。
宋幼珺心中下意识涌出喜悦,朝他跑去,却突然有何芸萧淮跳出来阻拦,嘴上说着殿下肩负重担,不会贪图美色,跟不会与南珑的人有半分瓜葛。
两人一人抓住她一只胳膊,她奋力挣扎,无论如何也往前迈不出一步,眼看着姜沂川就在眼前,她却靠近不了,正是焦急的时候,门开的响动惊醒了她,从梦中带出的怒意牵连到了姜沂川,那块砸出的煤炭虽然没什么力道,但姜沂川也并不躲闪。
直到他蹲在宋幼珺面前,平视她,问出那句话时,宋幼珺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抚平。
她是在生气,气这无可奈何的分离,气这不争气的南珑,更气的是为什么她穿书会穿成婧安公主,穿成姜沂川的敌对角色,但是面对姜沂川的时候,她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
归根结底,是她自己的原因。
所以宋幼珺说不是生气,而是她贪心了。
姜沂川用拇指将她脸上一处黑灰轻轻擦去,然后俯身将她一把抱起来,“是不是饿啦?”
宋幼珺被他突然抱起,发出小声的惊呼,“你放我下来。”
姜沂川却充耳不闻,说道,“去吃点东西。”
他抱着宋幼珺走出房门,视线瞬间变得开阔,雪细细密密的飘着,只见地上铺着青红地砖,然后跪了一片人,其中打头的是萧淮和何芸。
宋幼珺诧异的看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他们怎么在这里跪着?”
姜沂川目光扫过去,神色一瞬变得淡漠,“他们擅自将你劫来,让他们跪在这里已是轻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