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一片蒙昧之中苏醒,于一片黑暗中茫然四顾。
这是哪里?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它……是谁?
小小的卷毛狗蜷缩在汪汪们的毛绒堆里,能感受到身边的温暖与柔软。
这让它安心了一些。
可下一秒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又让它吓了一跳。
——戈尔!
——戈里。
两个不同的声音,给了它两个不同的名字。
暴躁而愤怒的戈尔让它害怕,漠然又冰冷的戈里让它恐惧。
像是身体里进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异物,压迫着它的每一下呼吸。
它本能地想要夹起尾巴瑟瑟发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受自己的控制。
脑海中的两个声音控制着它的动作,戈尔叫喊着饥饿与杀戮,叫喊着让它咬死身边毫无防备的同伴,享受滚烫鲜血与肉食的美餐。
同伴?
它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身边的毛绒绒。稳重憨厚又有些莫名熟悉的汪汪脸就怼在它面前,脖颈脆弱一口便能轻易咬透。
这是同伴。
它不知道同伴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地抗拒着伤害同伴的命令。
然而它只是命令的中转站,身体再怎么不想也还是按照戈尔的指示张开嘴,凑近熟睡的大黄狗。
——停下。
戈里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它的身体僵直在了张大嘴要咬不咬的动作上。
——趴下,装睡。
随着第二道命令的下达,它的身体又恢复了团成一团的姿势,闭上眼睛和同伴一样沉浸在美梦中的模样。
但它只是在模仿动作,也不知道“睡”又是什么含义。
脑海中的戈尔和戈里似乎也没有察觉到还有“它”的存在,自顾自在脑海里争吵。
争吵?
它姑且如此定义,虽然戈尔只是反复咆哮着“饿”和“杀”,戈里只是冷漠地让戈尔闭嘴和冷静。
这样的过程是否有意义它无从得知,可通过这个戈尔与戈里似乎达成了谁来下达命令的共识。
然后它向身体传达了戈里的命令——它不能理解但身体知道怎么做的奇怪命令,下一秒左眼所看到的东西就变成了高高的草丛。
像自己变小了好多倍,虫子般在草丛中蠕动。
它没有印象的回放画面里有奇怪的两脚兽,细长纤瘦毛色奇怪,又意外的灵活。
好吃的。
不知道是来自于它脑海中的哪一位,在看到两脚兽时渴望地响起。
那是好吃的,鲜活又充满力量,比任何猎物都要好吃不知道多少倍的美味。
但是也很危险。
那声音再次响起。
会使用能够让它们化为灰烬的武器,与美味程度相当的难以狩猎。
想要。
左眼的视野逐渐出现了高高的围栏,和围栏后隐约可见的可怕亮光。
它隐约分辨出,那是戈尔的声音,小孩子含着手指含糊而又馋涎欲滴。
——不、不想。
戈里的声音再次唱起反调。
——那是人。
吃了人,会非常、非常的危险。
戈里正处于一个奇妙的状态,如同他刚刚从死亡之中苏醒时那样,身体被塞进压力舱般迟滞而难以控制。
他的脑袋里也缺了很多东西似的衔接不上,思维迟滞得根本不能进行思考。
他花了许多时间才把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又花了许多时间,才弄明白自己所处的情况。
掉入空间窗后,探索星船直接被分解成了碎片,而掉落时温度高得可怕,一瞬间点燃了他和戈尔的身体。
那种时候了戈尔那个蠢货还死死抱着他让他难以动作,连接他身上机械器官的部件损毁,器官零零碎碎地掉落出去。
而剩余的**因为被戈尔抱得太紧,不是和戈尔一起烧成了灰烬,就是皮肉黏连最终成了熔在一起的肉块。
他惊异于自己居然还保留着意识。
虽然这样的后遗症是他和戈尔一起智商下滑到肉块阶段,只剩下蠕动和吞噬的本能,直到钻进了这只……狗(?)的身体,戈里才多多少少地恢复了那么一点之上。
可惜蠢货哥哥毫无长进,张嘴只知道吃和杀。
甚至还倒退到想吃人,简直是怕他们死得不够快。
戈里跟戈尔进行着拉锯战,最终让身体处于稳定潜伏状态。
因为思考困难记忆也少了很多,戈里难以准确判断眼下的情况,能够做出按兵不动的决定,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
也许是跟戈尔共用身体的影响,他还要竭力控制自己时不时窜出来对人类血肉的渴望,和那种动物兽性试图抢夺身体控制权的冲动。
他下意识觉得吃人会带来威胁生命的危险,也不代表着他想对人摇尾巴露肚皮跟在别人脚边撒娇乞怜。
……
为什么不?
没有被注意的“它”不解地发问。
明明只是想一想冲着两脚兽撒欢地跑过去,它就想要摇尾巴了呀。
可这个问题同样被无情地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