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洢听到沉山渎惊恐的叫声,仿佛兜头一盆凉水,把心中将将生出的些许暖意浇个透凉。她紧握双手,一言不发,双眉厌恶地皱将起来。
方才笑闹的众人此时也都安静下来,云清气得低骂道:“旁支庶子!就是没有教养!”
沉山夫人见长洢已变了脸色,忙劝道:“阿渎是二叔家的幼子,他在府中年纪最幼,比阿泽还小些,一向又病着,家里人都不狠心管他,殿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长洢却冷道:“走。”
她将众人都赶走了,自己也不愿在庭院里多待,让潭清送她回房。回到卧房里,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外头庭院里传来哭叫之声。
长洢凝眉道:“外面是谁在哭?”
潭清没出去瞧,只听了这哭声就道:“是金戈夫人。就是方才渎公子的生母。她是二老爷的妾室,出自金戈氏旁支,才怀上渎公子时,二老爷就染病去世了。渎公子是遗腹子,生来病弱,王爷与夫人对他们一向多般照应。对金戈氏这位也多有优待,她虽是妾室,府中众人都称她为夫人。”
正说着,就听见沉山夫人在外道:“你先别哭,有话好好说。”
金戈夫人一面哭一面诉道:“夫人快去看看阿渎吧,他早起还好好的,谁知来了一趟存璞阁回去就病倒了。先前太子殿下来沉山府巡查,也住在存璞阁,阿渎也是常来玩的,从没有这样的事,如今她一来就出了这样的事,必定是……”
“你住口。”
沉山夫人深知长洢才为这事不痛快,一听金戈夫人提及长洢,生怕长洢在卧房内听见,断然将她喝住道:“沉山府奉旨奉养殿下,你来了不先入内向殿下行礼问安,在这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沉山夫人是府内中馈,一向慈善柔和,与府中一众妯娌相处也甚为和睦。
金戈夫人头一次见她如此严厉,不由一怔,慢慢反应过来也变了脸色,冷笑道:“夫人如今可真有夫人的派头,怕是早忘了,你是妾做的夫人。先夫人若还在,你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丫头,连我也不如。如今占了你主子的位子,又仗着生了儿子出来,倒在我面前端起主子的款来了。也就王爷不怕笑话,各氏族里哪有扶妾做夫人的道理。你也不看看各家的正室夫人哪个能看得上你这位‘夫人’。”
沉山夫人气得脸色青白,浑身发抖。
云清见沉山夫人受辱,上前怒道:“存璞阁是殿下的下榻之处,你来了不说给殿下行礼问安,还敢在这里放肆。夫人不过怕你扰了殿下,白说了你一句,你倒不分青红皂白说出这些不知好歹的话来。这些话,也是你张口就能说的?”
金戈夫人被云清一通抢白,立时哭闹起来:“我的老爷啊,你死的早,眼一闭清净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辱。作了夫人的给我脸色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小丫头也敢骑在我脖子上撒野,阿治那个混账东西,你死的时候说好生待我,如今也从不将我放在眼里,纵得这些丫头们也不把我当个人。我只有阿渎一个,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啊!还不如早带着阿渎同你一起死了干净……”
她一面哭闹一面又要寻死觅活,她惯常如此,稍受了委屈,必要哭闹起来,言说他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受人欺凌等话。侍女们早已见怪不怪,在廊下看了两眼各自去忙了。
长洢初来乍到,在卧房内听见这撒泼哭闹之声,眉头直皱。
潭清忙劝道:“殿下不必理会她,这位金戈夫人一向如此,王爷和夫人可怜她,也多让着她。这府中只有大公子和治公子能管得了她,治公子随王爷出征去边关了,大公子也往城外军营去了,这位侧夫人见他们都不在家,要不闹一闹倒奇怪了。”
沉山夫人在庭院中正被金戈夫人闹得头疼,垣澈从月亮门外走了进来。
边防告急,沉山王不等垣澈回来,已经拖着病体与沉山治领兵先往沉山与南昭的边界去了。留下话让垣澈整顿军务,垣澈一回沉山就往各个军营去,此时一身黑色戎装,披甲带剑而来,步伐铿锵,面容沉静,少了几分寻常时候的风姿若仙,多了几分睥睨疆场的英武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