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洢盲眼半垂,隐约听见涅川浈道:“听闻大公子向陛下请了旨,要将三公主接去沉山府,我正想来看看,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夜袭沉山都府。方才的冰灵十分厉害,前所未见,就是将凉府如今的族长也纵不出如此高深的冰灵,大公子可知是何人所为?”
垣澈道:“不知。想来是位高人,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沉山府此番必定死伤惨重。左相大人既是来看望殿下,还请移步往内院去。”
长洢听见窸窣的脚步声往她这里来,微凝了眉,她在斋宫幽禁十年,涅川氏一向对她不闻不问,她今日才出了宫,涅川氏就寻上门来。不早不晚,偏偏在沉山都府遇袭之后。这涅川浈怕不是单单来看她的。
当下心中一紧,五指半握,手掌内凭空化出一道锋利的玄色冰锥,凝眉警戒。
涅川浈随在垣澈身后已经走到连接前厅与内院的曲廊上,转过一道弯便可与长洢相见,却忽然停住了脚,掩在袖内的手微微发颤,双目紧紧盯着空荡荡的曲廊尽头,廊外的飞雪落到她如云的发髻上,她也无所察觉。
垣澈走了几步,见她停下来,回身让了让道:“左相大人,请。”
涅川浈的目光从曲廊尽头转向垣澈,注视着他的面容,迟迟不动。
垣澈询问道:“左相大人,怎么了?”
涅川浈却忽而一笑道:“是我思虑不周,这么晚了才来看望殿下,想来殿下也已经歇下了,还是不要扰了殿下歇息才是。说起来,我涅川氏才是殿下的母族,理应由我涅川氏奉养殿下才是,只是当年贵妃娘娘生下殿下时便被污蔑为不祥之人,涅川府在朝堂上虽能立足,却也只能勉力保得住贵妃娘娘。如今倒要拖累沉山府多多照拂殿下了。”
她双手交叠,举手加额,郑重地向垣澈行了一个大礼。
垣澈回了一礼,道:“左相大人客气了。”
涅川浈道:“沉山都府遇袭,大公子也应有许多事务要处置,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殿下。”
说罢先走了。
她来得奇怪,走得也奇怪。
垣澈唤了沉山汛来问道:“左相大人独自一人来的?”
沉山汛道:“正是。我也觉得奇怪,沉山氏与涅川氏向来没有来往,她为何三更半夜独自一人来沉山都府?”
垣澈思忖道:“恐怕与那纵出玄色冰层的人有关。罢了,此事往后再论。汛叔,你先将这些杀手的尸体清理了。我去内院看看殿下。”
他径直往前,走过曲廊往内院去,迎着满地雪光就见雪地里趴着一个瘦小的人影,他看清了是长洢,身形迅疾一闪已到了长洢跟前,弯身将她从雪地里抱起来。
“殿下怎么出来了?浑身这么冷。”
说着将她抱回房中,正要将她放在床榻上,她扭曲的双臂一只叠在另一只上,挂在手臂上的小手紧紧揪住垣澈的衣袍不放。垣澈便坐在榻沿上,掀了厚厚的被褥上来将长洢裹在他怀里。
长洢浑身冷若寒冰,一触及到他怀中的热气,不由打了一个颤:“若你今夜被那些人杀死了,明日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说,是我身上的诅咒咒死了你。”
垣澈道:“是。”
“我母妃和皇长兄也是这样死的?”
垣澈抱着她,缄默不言。
长洢见他不说话,两手乱挣,要从被褥中挣脱出来。
垣澈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忽然触到一根冰冷之物,不由掀开被褥一看,就见长洢叠在下面的手臂挣开了,挂在那只扭曲手臂上的小手正紧紧握着一根玄色的冰锥,锐利的尖端寒光熠熠,与方才射杀杀手统领的冰锥一般无二。
垣澈高长的双眉立时紧蹙:“这冰锥你从哪里来的?”
长洢不说话。
垣澈抱着长洢的手臂猛地收紧,面色大变道:“方才是你?”
长洢道:“方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