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恭送了太皇太后,又恭送了太后和段滞,也各自回宫回府。深涉靠在殿柱上,从走动的人群间隙里看着长洢,她仍跪着,头磕在地上。
回酒过来扶她,她才缓缓直起身子。
深涉掸一掸衣袍,离开给他靠了半晌的殿柱,一面往殿外走一面随意道:“我住在堪木都府,有空记得来找我玩啊!都城各处的青楼红馆赌场戏场,我都熟。你来找我,我带出去玩,我出酒钱,你出茶饭钱,如何?”
戏蒲已经随众人踏出殿门,听见这一句,立时折身回来。眼下正是国丧,声色之地都闭门不开,他竟还敢邀请为父守丧的公主去跟他出去花天酒地。
戏蒲气得只想骂娘,向长洢和回酒施了一礼,上来揪住深涉的耳朵道:“两位殿下别理会这混账东西。”
便将这混账东西拖拽走了。
此时,天将黑了,斋宫中的宫人上来点灯。众臣也都散了,只剩下回酒还在。
长洢道:“酒酒,你也回去吧。”
回酒道:“阿姊好不容易回宫,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姊妹两个坐在殿内的蒲团上,回酒依靠在长洢肩上,抱着长洢道:“父皇不在了,母亲也不在了,这宫里许多人,但我总觉得我是一个人。阿姊,你回来了,真好。”
长洢轻拍拍她,她道:“但我又怕你在宫里不能长久。阿姊,在宫里,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和他们硬碰硬。你碰不过他们的。”
长洢道:“我知道。”
殿内的千枝灯渐次点亮,回酒靠在长洢肩上打了一个哈气,眼皮也沉沉地耷拉下来。
长洢道:“你今日也忙碌了一整日,早些回去休息,往后我都在宫中了,天天都能见到,我们往后再说。”
她起身,将回酒扶起来,回酒道:“潭清在我那里,我回去就叫她过来。你身旁也没有可用的内官,红蓼子如今也在我宫里,就叫他过来好了。”
长洢道:“好。”
她送回酒出了主殿,在殿门口呆呆站了一阵,又回到主殿中,面向陈列在大殿内鳞次栉比的灵位。她的目光一一从洛水皇族诸位先祖的灵位上掠过,最后落在慧贤皇后和恭德太子的灵位上。她缓缓走过去,轻轻抚摸灵位上的名字。
“母妃……皇长兄……”
她呢喃轻唤,眼中不由泛出泪光。
她在斋宫住了十年,四肢残废双目失明被流言缠身,这最为煎熬的十年,只有这两个人陪伴在她身旁。她用衣袖将慧贤皇后和恭德太子灵位上积落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端正放回原处,一一向他们叩拜行礼。
慧贤皇后的灵位旁就是敬善皇后的灵位,她驻足在灵位前,默默看了许久,也躬身行了一礼。
出了斋宫主殿,走到殿外的甬道上,她的步伐变得极其缓慢。她努力地辨别判断着记忆中的方位,脚下的步子越走越慢,最后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