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清走到长洢身旁,低声道:“殿下,二公子还有话说。”
她看向那小内官,长洢会意,向那小内官道:“你先回去,我若想定了,定会传信给川安王。”
那小内官也不敢多停留,生怕长洢不答应还将他就地正法了,听了这话立时跑了。
潭清道:“川安王的人去后,二公子与治公子他们商量了一番,说要将兵权上交给陛下。信才传到沉山都府来……”
长洢勃然大怒道:“阿泽真是糊涂,我先前与他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潭清道:“殿下也不要责怪二公子,二公子深受王爷和大公子的教导,如何敢做不忠不义之事?洛水如今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二公子说,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兵权,让洛水百姓遭受无妄之灾。沉山府之所以掌洛水兵权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护佑万民,如今若是为了兵权眼睁睁看着南昭烬攻入离都而不顾,沉山府往后还有什么颜面见洛水百姓?又怎么对得起沉山氏诸位先祖?二公子传话来,求殿下不要再为沉山府之事奔波劳累……”
长洢道:“你立时传信给汛叔,叫他回沉山府去,无论如何也要拦住阿泽。就说是我的话,不许他将兵权交出来。”
潭清含泪道:“殿下……”
长洢道:“快去。”
她如何不知道,沉山泽主动上交兵权是为洛水百姓着想。保护洛水万民是沉山府的应尽之责。可沉山府,满门忠良也不能就此被皇族迫害。让他们用洛水的百姓来迫害沉山府!
夜色已深,长洢却难以入睡,独自一人在斋宫中庭内来回踱步。
太后与沧禹氏,天子段滞,川安王南泾,左相涅川浈,这些人的面孔在长洢脑中交替出现,他们的目的,他们的条件,也全都在她脑海里来回翻涌。
还有沉山泽……
放弃兵权,沉山府只有死路一条,她必须阻止沉山泽,也绝不能答应太后与沧禹氏。
以漾土氏护沉山府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段滞根本做不得主。
南泾的条件相比之下算是最好的,只是他如今是造反的叛臣,沉山府拥护他,无异于背上谋逆造反的罪名。
至于涅川浈……
想到涅川浈那日与她说的话,她心中更如同一团乱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主殿前的甬道上,她不由站住了脚,静静看着空无一物的甬道,恍惚间好似看见那场连天蔽日的大雪,垣澈在风雪中向她走来。
她心口不由得一阵抽痛,若是垣澈还在,他必定能护住沉山府。
她慢慢走到东南角的那棵洇梨花树下,蹲下身,双臂抱在膝上,头埋在膝盖间。头一垂下来,眼眶里就不自禁地泛出一阵湿意。
满树开花的洇梨花树上,一根青色的藤蔓如灵蛇一般沿着粗壮的树干慢慢延伸下来,软软地在长洢手腕上缠了一圈,往上拉了一拉。
长洢忙止住泪意往树上看,就见皎皎月光下,满树白腻腻的繁花中,栖着一团黑影。她抬起头,这团黑影正携了一身飞花,嘻嘻哈哈向她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