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沦如此一说,长洢恍惚有些记忆,仿佛是听谁说过一句:三公主不愧是帝女,眉宇间竟隐有帝王之气……
却也记不太清,毕竟年岁久远,她那时又在昏睡中,一直都只当是在做梦。
隐沦道:“自那以后,垣澈便着意教导你。来的路上,老夫还在想若今日来,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又该如何?万幸,陛下没有辜负了垣澈的教导。”
她身上戾气重,这些年,垣澈对她循循善诱,百般教导,恐怕也是为了万一预言成真,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戾气,做一个明君,造福百姓。
长洢想到此,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若垣澈还在,她绝不会执意要夺这个帝位。如今她夺得帝位,即便她如何福泽天下,他也看不见了。
“既是天命所归,老夫又岂能逆天意而为?”隐沦起身向她行礼道,“陛下光被四方,是洛水百姓之福。老夫也不愿做愚忠迂腐之人,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要劝谏陛下。”
他曾是帝师,教导辅佐过几代天子和太子,说这话就是要教长洢帝王之道。
长洢忙起身,到隐沦身前,揖了一礼道:“请老先生赐教。”
隐沦道:“陛下是新君,仁德治国固然重要,但只能施恩于需要仁德的百姓,而非所有人。所谓大仁不仁,大善不善。朝代更替向来危机四伏,该行非常之法时,还望陛下能狠得下心。切莫为一时的宽仁,为洛水留下动乱的祸根。若君王只为自己的美誉而弃国家安稳于不顾,那才是真正的庸王暴君。”
隐沦这话别有深意,动乱的祸根除去沧禹氏,只有淑太妃漾土滢腹中的孩子。漾土滢是他嫡亲的孙女,那腹中的孩子也是漾土氏的血脉。
隐沦看着她,无声地向她深深躬下身子。
长洢扶住他道:“老先生放心,我已经背上杀父杀兄的罪名,不怕再背上其他的恶名。”
深涉在大殿门外等着,先是站着等,来回走了一阵,等了半晌不见人出来,又蹲下了身,蹲了一会儿腿麻了,索性坐在殿前的石阶上,胳膊撑着腿,两手托着腮。托了一会儿,又起来在殿门前乱转。
终于等到隐沦出来,他忙迎上来道:“怎么样?怎么样?”
隐沦道:“不过是说一番话罢了,有什么怎么样?你在这里来回乱转,旁人不知情怕是要以为里面有谁得了急病。我又不是大夫,你问我怎么样,我如何回你?”
深涉:“……”
隐沦拄杖往前走,深涉跟着他道:“我也没那么夸张吧?我是怕您老人家说话触怒了她,她脾气可臭了,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我怕她伤着您!”
隐沦看他道:“谁脾气能有你臭?”
深涉:“……”
隐沦道:“你若是要留在她这里,多少收敛点,不至于吃了亏。出宫。”
深涉扶着他出了玄和门,玄和门外此时已经站满了人,除了先前跟来的学子,左右二相和朝中大部分朝臣都来了。
这些朝臣差不多都是隐沦的学生,在涅川浈和沧禹薄之前,洛水之国的丞相正是隐沦。涅川浈和沧禹薄都受过他的教导和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