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上的庭院里。
梁轻坐在石凳上,面前是已经二十二岁的三公主萧月,自先帝生病卧床后,三公主的婚事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还未出嫁。
不过,对方的面容还是年轻秀美,涂了薄薄的脂粉,穿着淡黄色长裙,轻咬朱唇,更显得明艳动人、楚楚可怜。
然而面前的男人似乎不动声色,从入门来都是清冷疏离的模样。
“公主殿下不要再皱眉了。”他一开口便是清越的声音,“求我也没有用,我也不能为你堵上言官们说你的嘴。”
萧月低下头。
这件事,要从皇帝驾崩,废太后被赐白绫毒酒、在临安城外的寺庙中去世说起。先帝驾崩后有百官相送,而废太后独身一人在寺庙中,萧月顾念昔日养育之恩的情谊,亲自出城,将人护送去皇陵。
萧月虽然心中悲痛,却也没有那般沉溺在情绪里,毕竟自那次废太后要将她嫁出去来笼络内阁首辅徐世、而自己苦苦哀求未能撼动对方的决定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颗棋子。
新帝登基后,萧月对于太后和先帝的所作所为有些惆怅,外头的人顾不上她,她就在公主府上闭门不出了。
唯一一次独自出门,是在元宵节,她遇上了一个男人,准确来说,是个穷书生。
“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他。”萧月捏着手中的绣帕,“他跟一般男子不一样,谈吐和眼界,还有点害羞。”
梁轻道:“于是公主便每次跟他私下见面,甚至将人带到了公主府上,以至于让人发现,被言官将这件事听了去?说实话,还是今早言官在朝上禀告了皇帝,臣才知道了这件事。”
公主有心上人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就在于公主与人私会,实在有辱皇家颜面。
萧月理亏在先,不说话。
梁轻继续道:“殿下有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喜欢和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萧月疑惑:“有什么不一样?你跟陵王,不是在陵王还是奴籍之时就在一起了吗?喜欢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而影响啊。”
梁轻一顿,没想到萧月喜欢起来也如此随心炙热,这一点上,萧月和萧承衍倒有几分相似。
梁轻摇头:“但是,我跟萧承衍在一起前,考虑过很多公主殿下不知道的事情,不只是身份地位,更是在一起后两人相处的习惯和品性,以及,我们到底能给对方什么。”
萧月愣了一下。
萧承衍面上冷,却爱意如火,梁轻面上温和,爱却更像流水,绵延不绝却更为认真。两人恰好都是极其珍重之人。而梁轻担心的就是萧月遇到的不是她的良人。
况且,萧月不像是自己和萧承衍,两人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
梁轻伸手敲了下桌面,道:“比如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来到府上半个时辰了,他还没有准备过来跟我见一面吗?”
春日明媚的午后日光照在公主府前的台阶上,经过的百姓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看一眼,台阶上站着的过分俊美高大的男子。
一身厚重华贵官袍,气质沉淀下来后,冷淡中透着一丝沉郁的冷峻、和静谧的等待糅合在一起,有种奇妙的迷人的感觉。
不少人都认出来他是谁。
当今摄政王萧承衍、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在公主府门前等谁呢?
不一会儿,男子侧过身,府上有小厮跑出来,后头有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聊久了,你过来坐坐,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梁轻以为萧承衍担心言官又要说萧承衍私自去公主府。
萧承衍却摇了下头:“你见就是了。聊的如何?”
梁轻的神色微敛,道:“见到人了。那位被言官痛斥的没出身、没银子没声望的穷书生,叫谭宁。”
萧承衍神色也诡异地僵了一下。
前世三十年后的内阁首辅,也是他驾崩前托付未来三十年朝政的人。
总的来说,是书中未来诸葛亮级别的智囊团。
除了有原则,品性也不错,很多人向他提亲,谭宁因为不喜欢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一直都拒绝了。
外面不好谈事,两人依次上了马车。
梁轻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遇上的,总之我看才情和学识都不错,人看着挺老实,不像是有怀心思的人。我给他安排了住所,还派人看着他点。”
他安排总是最妥当的,萧承衍将毛毯拿出来给梁轻盖上,“而且你出面了,他会在跟萧月相处的时候,掂量清楚。”
萧承衍不觉得萧月会吃亏,对方古灵精怪,身份尊贵,然而梁轻似乎对于比自己小的女子,总像照顾的妹妹,妥妥帖帖的。
萧承衍的话戳到梁轻心上了,他微微凑近看着萧承衍的眸子,道:“聊的时候说起我们在一起的事,我在答应你之前,一直在考虑过我到底能给你什么。”
萧承衍一愣,不太明白地看着他。
梁轻在知道废太后给他下药一事后,曾想过如果两个人都不能保全,何至于让萧承衍再难过呢。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虽然凶险,不过梁轻也知道,萧承衍也在暗中一直支撑着他,包括国师下毒、水牢中受伤还有治腿等等。
萧承衍伸手环过他,捏着他的后颈,道:“想什么呢?”
“想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如果不是萧承衍,他真的没有信心走到现在。
梁轻说:“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萧承衍微顿,摩挲着梁轻细腻光滑的后颈皮肤,心猿意马道:“徐恒案的时候,围猎和公爷一起骑马的时候……很多。第一次被公爷叫去书房呆着的时候,现在回想,我当时就应该做点什么。”
当时的梁轻睡的比府上的兔子还乖,想再想想没做点什么,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