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微亮的光从天窗照进来。
梁轻从沉睡中醒过来,霎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以及身下贴着的坚硬又冰凉的石头,让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不是春秋佳节、朝中设宴,他喝了点酒醉过去了吗?
怎么一醒来——
梁轻动了一下,又无力地跌在地上,惊动了身上的锁链,发出叮咚声响。
梁轻震惊,不过很快从萧承衍终于胆子大了把他给锁起来的想法中清醒过来,因为腿上那种像是筋骨被敲断的疼不是假的。
他面前一直沉默的人也被惊扰了,转身垂眸看了过来。
一双乌沉沉的眼,明明是浅色的眼瞳,却像是极致深寒的渊,望不到底,男子一身玄色长袍,眉眼极深邃俊美,却因为气质的缘故,透着一股阴鸷沉郁的气息。
熟悉的相貌落入眼中,梁轻睁大了眸子。
他怎么穿到书里来了?不是,怎么穿到原主被主角抓到水牢里来了?
萧承衍语调低沉而冷厉:“这么快就醒了?”
他靠近的时候,梁轻心中无法抑制地生出一丝恐惧,恐惧对方对自己做的一切。
身败名裂还是其次,暗无天日被关在这里也就算了,可怕的是这人治好了他的腿,又硬生生打断了一次。
再次被施加此生最大的折辱,才是令他最痛苦绝望的。
沉重的锁链再度发出撞击的闷响,彰显着地上的人混乱的心绪。
萧承衍垂眸,却发现这人抬起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镇国公有一副好相貌,但他从来没注意,此刻才发现对方的眼睛漆黑剔透如珠玉,跟猫儿似的。
他忍不住起了兴趣,说:“梁大人在陷害朕、给朕下毒的时候,想过朕会再回来,将一切还给你的这一天么?”
萧承衍垂眸,果然见到地上一身血污的人咳嗽了起来,血沫溅落在精致下颚上,在苍白肌肤上落下几点艳红。
晃的让人心绪烦乱。
萧承衍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再过五日,会有人来带你出去,受凌迟之刑。”
他说完,便准备起身离开了,然而面前奄奄一息的人,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忽然撑起身扑了过来。
萧承衍手中的暗器就离这人的颈脖一寸的距离。
嘴巴忽然贴上柔软的触感,萧承衍呆住。
带着一点血腥气味和热意。
这人竟然、竟然亲自己!
“世子、咳。”梁轻没有犹豫,此时黑化的萧承衍对自己只有仇恨,一走就不会再见了。
他只剩最后一点力气,染血的指尖紧紧抓住了萧承衍的衣摆,声音清晰,“我死了,你会后悔的。”
淡香飘满了整间屋子。
梁轻再度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他支起身发现腿都包扎好了,自己不但没有回去,还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有宫女过来给他送药,梁轻嫌苦,没喝。
宫里人都精明谨慎,他一句话也没有套出来。
过了午膳,外头传来很大的动静,萧承衍来了。
这里还是皇宫,梁轻摸不清萧承衍把自己带来这里的目的,不过除了皇宫,他应该也无处可去。
萧承衍进来了,手里竟然拿了把长剑。
梁轻睁大眼睛,把他带到这里,就为了让他死的体面点??
下一刻,萧承衍的长剑猛地挑开了梁轻的腰带。
梁轻:“…………”
宫内过分温暖,梁轻一件薄薄的里衣,还是上好材质,衣带一松,衣服就滑开了。
梁轻忙拉好自己的衣服:“陛下要做什么?”
萧承衍随手扔了剑:“不是你让我救你,为此愿意做我的娈.宠?”
梁轻神色一呆。
萧承衍又伸手将他的下巴挑了起来,仔仔细细看了番,发现梁轻的姿色却是极好。
俊美却不轻浮,精致而不失男子的明朗。
梁轻垂着漂亮的眸子,薄唇紧抿,眉间微蹙,很快撇过头躲开了。
萧承衍冷笑:“原先水牢里的放荡呢?现在装起来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有些失态了,他想起来梁轻朝他亲过来的时候,漆黑眸色里都是深情。
而现在,清冷疏离,连句话都没有。
他的深情究竟是给谁的?
萧承衍眉间带着戾气,将梁轻的手腕抓住了,作势要亲床上的人,梁轻本就因为萧承衍有些过分的话不开心,躲开对方的动作,一时间激怒了萧承衍。
两人挣扎之间,梁轻的衣服又敞开了,萧承衍将他的手压在了头顶,感受着对方微弱的反抗力道,萧承衍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如果把这人欺负哭了,一定会更好看。
突然被压制的感觉让梁轻一时着急,低头猛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嗽不止,萧承衍皱眉去看他,却见怀里的人像是用尽了力气推开自己,低头呕了一口血出来。
萧承衍睁大眼睛看了眼袖口的血,又低头看着突然倒在怀里的人,他不喜欢男人,甚至极为厌恶梁昭回,此刻却没有推开。
梁轻头上束发的带子散了,黑发垂落在肩头,他面色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里衣褪去,露出身形单薄,眼眸轻阖,吐息微弱。
萧承衍指尖微动。
这个人轻飘飘的,好似要马上消失一样。
连手里的一截细白的手腕都脆弱的好像一折就断,萧承衍不自觉就增加了力度,梁轻将口中剩余的血吐了出来,在萧承衍暴戾的神色里,他低声说:“疼……”
他说疼,低的像是在撒娇。
萧承衍低头,看见这人勾住自己衣袖的发白指尖。
面上不愿自己碰他,实际却这样下意识亲昵依赖,甚至在水牢里,还叫他世子。
这么多年,再没有人叫他世子。
见人昏迷了过去,萧承衍将人放回床上,吩咐人密诏太医入宫。
太医的药跟水似的灌了下去,终于把梁轻救了回来。
做皇帝的日子繁忙又无趣,萧承衍后宫无人,处理完政事后无处可去,于是自己的脚总忍不住往梁轻这里拐。
梁轻喜欢看书,也会偷偷跟宫女交代、好声让对方带点甜食糕点。他相貌好,着实能引得宫女心脏砰砰跳,为他做事。
他的眼睛不像原来那般如蛇蝎阴毒,而是剔透的黑色,像宝石,在阳光下晒太阳的时候,眸中似带着时间沉淀后的温柔。
他是梁轻,又不是那个梁轻。
萧承衍忍不住想要知道的更多,但想起那一日对方气的吐血后昏死过去,头一次生出忐忑,打算徐徐图之。
这一日梁轻照例将药汤倒掉,拿起一本书来看。
他来这里已经一月了,见过萧承衍几面,但没什么话好聊。
他也摸清了,此刻的萧承衍就是那个黑化后夺下皇位,暴戾好杀、阴鸷残酷的萧承衍。
在这里养病,他也没什么好做,时间悠长,他想回去,也想萧承衍了。
他看了会儿书,又闭目养神了会儿。他如今的状态很差,滴水观音毒发,双腿废掉的伤也没有好,发病时连胸口是一阵阵尖锐的疼。
阳光里尘埃浮动,手中的书松开,梁轻按着胸口的疼,一边探身想去桌上拿丹药。
他伸手摸索着,不小心将桌上的药碗推倒,撒了一桌的药汤。外头的门被推开,梁轻眼前一阵发黑,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
“去拿碗新的药过来。”稍显冷淡的声音。
梁轻微微发怔,他耳边尽是发病时的轰鸣作响,连视线都不太清晰,他说:“我不喝那个。”
萧承衍看了眼,保命的丹药几乎都吃光了,忍着怒意道:“丹药是应急用的,不好好喝药,光吃这个,你不要命了?!”
他一生气,力道就失控,梁轻被抓疼了,顿时就皱眉不高兴了,也不肯说话。
萧承衍发现梁轻真的有娇气的毛病,怕疼又怕苦,特别难伺候。
梁轻最后还是吃了一颗丹药,疼痛稍微缓解,但眼前的黑色似乎未曾退去。
萧承衍想要起身,却被梁轻拽住了衣袖。
梁轻记得自己滴水观音毒发,活不了多久。
他说:“陛下坐拥万里江山,我渺小如尘,只是跟陛下相处了这几个日子。但我知陛下遭遇,我想说句话,陛下,仇恨不是活着的理由。”
他垂眸,目光冷淡如霜,嗓音清越。
萧承衍看着他,那一日的想法又浮现在脑海里,明明隔着深仇大恨,他对对方恨之入骨,此刻却恨不得将人揉碎了。
“朕不想听。”
他没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将人压在怀里亲吻,梁轻反抗的力道很微弱,却更勾的他动作急促而粗鲁莽撞,吻的怀里的人轻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