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白洲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客厅里开着灯, 邵沛然靠在沙发扶手上,不知道是因为灯光太明亮还是因为身体太疲倦,眉头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给人一种安静乖巧的错觉。
贺白洲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叫她起来了。
这么睡肯定是不行的, 很快身体就会因为别扭的姿势而麻木, 但是刚刚睡下就被人叫醒,那种难受贺白洲也十分清楚。
她在沙发前站了一会儿, 忍不住蹲下来,距离邵沛然更近了一些。
在这个距离,已经可以听见对方清浅绵长的呼吸。贺白洲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费了很大的劲, 才忍住没有伸出手,去揉开她皱起的眉头, 将视线下移。
睡着了的邵沛然安安静静躺着,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将每一个细节都纳入眼底。
那双有神采的大眼睛闭上了,贺白洲不用担心自己的心思会被对方看破,于是视线便越发大胆起来,从眉眼到鼻尖,再到那一抹动人心魄的红唇。
邵沛然的唇色略微有些淡,看起来倒是很柔软水润的样子, 让贺白洲忍不住有些干渴。
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这里,几乎无法控制。
她伸出手,虚虚地在邵沛然的五官上描摹了片刻,最终却只是轻轻地触了一下她的头发,就收了回来。
这一瞬间, 贺白洲的心底涌现出了无限的柔情,她似乎有一点明白邵沛然面对自己时的犹豫和退缩了。不是因为不好,而是因为太好了,反而让人不敢轻忽,如果不能给予同等的认真和尊重,还不如拒绝。
于是被重重顾虑锁在原地,很难向前一步。
塞林格在他的作品中说,“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虽然,这正是给她们的关系进展带来阻碍的地方,却也是它最美妙、最动人之处。
那一点急躁的心绪彻底平静下来,贺白洲蹲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转身去关上了客厅的大灯,只留下窗边的落地灯,这样能让邵沛然睡得更好。然后她打算去房间里找一床毯子或者薄被过来,给她盖上。
然而脚步还没有迈出去,身后就先发出了响动。
贺白洲回头一看,邵沛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一脸茫然地从沙发上坐起身,似乎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
她也没有打扰,就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邵沛然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邵沛然彻底清醒了,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准备回房间,看到贺白洲,差点儿被她吓到。
“你怎么……”
“我马上就走。”贺白洲打断她的话,“原本还怕你在沙发上睡得不舒服,醒了就回房间睡吧,好好休息。等睡醒了发消息给我。”
要说的话都被她说完了,邵沛然只好举起手,“那……再联络?”
也许是刚刚睡醒,行动还有些迟缓,贺白洲从她身边经过时,邵沛然的手尚未放下。贺白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抬起手跟她轻轻击了个掌。
然后不等邵沛然反应过来,她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邵沛然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但她现在几乎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了,很快就收回视线,强撑着去浴室洗了澡,才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天色将暗,因为难得颠倒了作息时间,所以她睁开眼睛,透过没有拉拢的窗帘看到暗下来的天空,一瞬间甚至以为现在是凌晨,自己醒得太早了。
但她旋即就醒悟过来,自己刚刚出差回来,是早上入睡的。
所以这是马上就天黑了?
摸过手机一看,晚上七点。正是晚餐时间,所以看到这个时间,邵沛然的身体几乎是反射性地给出了反应,发出亟需进食的信号。
这时就不得不佩服贺白洲的前瞻性了,要不是早上好歹喝了一碗粥,说不准她会被饿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