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破身份的太岁吹去指尖最后一丝木精碎屑——眼前小兔灯的骨架匀亭饱满,在他指尖憨憨地翘着一只胖腿,栩栩如生而天然可爱。
这一盏灯架终于让他满意。
秦徽衡又问:“你的主人是谁?住在竹林听涛的弟子?”
太岁似乎透过面罩看了他一眼,却答非所问。
“你在此处吹了半天风,是看我做灯?”
他站起身,将兔子灯骨架放上木桩。
秦徽衡的眼光停在傀儡身上——他手中并没握剑,唯有二指之间犹如实质的剑形,杀气平白纵横。
“能制出剑意如斯的傀儡,也算手段超然,不知你是南陈哪位高人所制?”
一根树枝自草地飘至秦徽衡手中,剑修如清幽寒潭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隐隐迸发的狂热。
“你是元婴,我无意以修为倾轧。”
秦徽衡言语中虽无居高临下之意,却自带剑修的锐意与狂气。
“我还未曾有幸与南陈高人一比,便以这一截枯木试试你的剑。”
“好啊。”太岁轻笑一声。
他似乎不曾把对方比自己高一大截的修为放在眼里。
洒金墨衣的傀儡面容被黄昏的雾气笼罩泰半,只余一段殷红嘴角,下颌锋利,如漏夜雪光。
他单手背在腰际,另一只骨节苍白的手上,食、中二指凝出三尺锋芒,平平无奇,更无锐意,却能令人无端胆寒,令秦徽衡手中枯枝竟一时发出颤音。
太岁身姿孤拔,静立不动。
“道君,听闻你修无情道,如今是此道第一人。”
秦徽衡并不意外这尊傀儡会知晓他身份。
“说笑,上有剑主,我不过忝陪末座。”
“道君,何为无情道?”
“清心,无求,断情。”
不知是不是秦徽衡的错觉,不远处的傀儡似乎短暂地牵起嘴角,无声而嘲讽地笑了笑。
错觉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傀儡仍旧面无表情,唯有形状优美的嘴唇上下开阖,与人无异。
“可红尘——本是无情道。”
树梢最高处一片新生的嫩芽离了枝头,向草地跌落。
是风动,也是月下的影子先动。
地面两道身影迅速交织,一人一傀儡,手中只有剑势剑招,不曾有半分灵力波动,如乍起风声,却未曾惊扰一池春水半分。
半软枯枝对上指尖剑影,不过倏忽之间,两人已在落叶飞卷的林中过了数百招。
饶是如此,以两人为中心的四周树木身上也渐渐被扫出无数叫风刃刮伤的细小痕迹。
空中万千气机无声地叠缠过后,从树梢落下的嫩芽终于轻柔跌进了草地缝隙中。
两道身影的缠斗也戛然而止。
秦徽衡独立月下,手中枯木悄无声息断作两截落下。
另一侧,傀儡垂散的衣摆被割去一片布料。
秦徽衡眸光凝重,“阁下,这些剑招出自何人之手?”
剑招无声有形,其中扑面而来的那可谓浩淼磅礴的剑意却让人心惊。
太岁指尖光芒消逝,伫立于秦徽衡三尺之外,终于体现了身为傀儡的基础素养。
“日后道君尚有机会一试,今日不妨就此别过。庄某代二姨——祝愿道君永葆青春。”
面前的只是一具傀儡罢了。
秦徽衡敛目,或许他的主人才是其中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