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凛然一笑,“徐公子何出此言,能在死之前知道徐家还有后,已是大慰平生,况且若能以我之死成全于你,韩某虽死无憾!以后铲除阉狗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来吧,动手吧!”
……
“来人!来人!”
等在刑房外面的锦衣卫听到顾悯在里面大喊,连忙开门冲进去,“大人,发生了何事?”
顾悯指着架子上已经气绝身亡的韩遂,道:“本官才刚问了他两句话,他就昏了过去,你们看看他是怎么了?”
锦衣卫忙上前查看韩遂的情况,手伸到鼻下探了探鼻息,脸色一变,“大人,人犯死了!”
“死了?”顾悯神情冷肃,“怎么死的?”
锦衣卫道:“具体死因恐怕得让仵作过来验过尸才知道。”
顾悯沉声道:“那还不赶紧去叫仵作过来。”
在外面喝茶的张大夫听到动静也赶过来查看情况,看见韩遂的尸体惊讶道:“咦,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顾悯冷冷瞥了张大夫一眼,走出刑房道:“厂公再三强调一定要从此人犯嘴里问出寿礼下落,现在人却突然死了,在死因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诏狱!”
张大夫被顾悯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
很快仵作便来了,将韩遂的尸体仔细检查过后,最后在尸体的头顶上发现了一根银针。
仵作将银针拔出来,放进盘子里拿给顾悯看,“启禀顾大人,人犯的死因就是因为这根银针刺入了脑中。”
顾悯冷然看向张大夫,指着他低喝道:“竟然是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大夫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大人明鉴啊!小的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呢?小的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
顾悯冷笑,指着盘子里的银针道:“但这针是你的总不会错吧?”
张大夫脸色惨白,冷汗连连,“针是小人的没错,可小人真的没有杀人啊,小人若是想杀他,又怎会蠢到用银针,这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人是我杀的吗?求大人明察!”
顾悯漠然道:“你这一手祖传的针灸之术炉火纯青,除了你谁还会用银针杀人?你大可在施针过后说是犯人自己受不了痛苦气绝身亡,本来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只是你没想到后面本官会进来坏了你的计划,让你来不及拔出那根致命的银针。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杀人灭口的?”
张大夫百口莫辩,瘫坐在地上,连连摇手,“我、我、我……这、这、这真的不是我啊!”
“不说是吧?”顾悯走到张大夫身前,居高临下地蔑然看着他,对旁边的锦衣卫吩咐道,“来人,给本官把他扔进刑房里大刑伺候,本官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
和凌青蘅约定见面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沈映一直在宫里等着安郡王来告诉他把凌青蘅转移到哪儿了,可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安郡王府都不曾有只言片语传进宫来。
宫里都是眼线,沈映又不好明着出宫,只能待在永乐宫里关起宫门来,大骂安郡王不靠谱,骂累了歇一会儿继续骂顾悯。
到了酉时,太监忽然来报说安郡王求见,沈映连忙从罗汉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下衣服,让太监宣安郡王进来。
沈映端坐在太师椅上,听到外面进来的脚步声,头也没转,冷哼道:“你还知道来见朕,朕还以为你把朕交代你的话早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呢!”
“请皇上圣躬金安。”安郡王笑嘻嘻地请完安,说,“臣怎么会把皇上的话忘了呢?臣这不是来交差了吗?”
“哦?你把凌青蘅安置好了?在哪儿?”沈映饶有兴致地抬眼望向安郡王,等看到安郡王身后还站了个人后,定睛一打量,双手一拍膝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安郡王身后一副太监打扮的凌青蘅失声道,“你怎么把人给带进宫来了!”
凌青蘅虽然穿着太监服,却也不会觉得他低贱到哪里去,举止依然给人一种脱俗出尘的感觉,气质这东西,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并不需要靠外在的杂物修饰。
凌青蘅撩起衣摆跪下来给沈映恭敬地行礼:“草民给皇上请安。”
“起来起来。”沈映一边抬手让凌青蘅免礼,一边把安郡王拉到一旁,背对着凌青蘅,压低声音数落安郡王道,“沈暄,这就是你给朕出的好主意是吧?朕就知道你这家伙靠不住,你要是能靠谱一回,那母猪都会上树了!”
安郡王挨了一通数落很是不服气,挺着腰反驳道:“不是,我怎么不靠谱了?不是你说的顾悯不让皇上你出宫见凌青蘅吗?他又没说不许凌青蘅进宫里来见你啊!”
沈映:“……你这什么歪理?”
安郡王哼哼道:“歪理也是理,再说了,灯下黑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顾悯他只盯着你会不会出宫,哪里想得到凌青蘅他人早已经进宫了?皇宫里几千间房子,你随便拨一间出来安置凌青蘅,姓顾的还能时时刻刻盯着你去了哪个宫里见了哪个人?凌青蘅进了宫,以后你们两个见面,岂不是也比出宫要方便的多?”
沈映:“……”他一定是最近和安郡王走得太近,被拉低了智商,竟然觉得安郡王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悯的确不可能一下子想到,他把凌青蘅接进宫里来了啊!
沈映挥挥袖子,“行行行,姑且算你这差事没办砸。”
安郡王不满地翻了翻眼皮,“本来就该算我办得漂亮。”
沈映敷衍微笑,“好好好,干得漂亮,谢谢你把人给朕送过来,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府吧。”边说边把安郡王往外推,安郡王不爽地回头直嚷嚷,“什么?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沈照熹,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
沈映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直接把安郡王打发走,回头吩咐太监把宫门落了锁,然后带凌青蘅进了书房,命宫人们谁也不准靠近。
沈映注意到凌青蘅手里一直提着个食盒,猜想里面应该不是真的吃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东西,于是开门见山地问:“你说给朕备了份大礼,就是手里这个东西吗?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皇上猜得不错。”凌青蘅把食盒放在桌上,将食盒的盖子打开,举起桌上的灯盏将食盒里面照亮,请沈映移步过来看,“皇上请看。”
沈映好奇地走过去低头扫了一眼,第一眼看到以为就是件类似衣服的东西,等到看第二眼,才发觉出不对劲。
沈映伸手进去把食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手里抖开,是件衣服不错,款式也是他熟悉的款式,是大臣们常穿的大红色蟒袍,但仔细看衣服胸。前的图案,沈映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众所周知,只有天子穿的衣服才叫“龙袍”,其他皇亲国戚,宠臣重臣们穿的官服上虽然也绣龙,但却比皇帝衣服上的龙要少一趾,称为“蟒袍”,龙为五趾,蟒为四趾,谁敢穿着五趾龙的衣服,就是僭越犯上,有谋反之心!
沈映寒声问:“这件蟒袍,哪里来的?”
凌青蘅把灯盏放下,“回皇上,这件蟒袍,是草民在劫来的郭九尘寿礼中发现的,是江南巡抚送给郭九尘的其中一样寿礼。”
“好啊,好一个江南巡抚!”沈映把蟒袍拍在桌上,冷笑不止,“为了讨好郭九尘,竟敢私造龙袍!怎么,他们难道还想拥立一个太监当皇帝不成?”
怪不得呢,他之前还奇怪,不过只是丢了几箱金银罢了,以郭九尘那么厚的家底,怎么可能在乎那点碎银子,居然还出动了全部的锦衣卫搜查被劫寿礼的下落。
原来郭九尘真正想找的就是这件衣服啊,生怕别人掌握了他私藏龙袍,有谋逆之心的证据!
凌青蘅道:“皇上,郭九尘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罪无可赦,这件江南巡抚送给他的龙袍就是铁证。”
沈映坐下来,冷静地道:“一件龙袍,又没穿他身上,更别说还被你们劫走了,单凭这点,怎么定他的罪?就算把证据摆在郭九尘面前,他也能找一百个借口为自己开脱。”
郭九尘真是被权力蒙蔽了眼睛,一个没有根的太监,还妄想当皇帝,就算把江山给他,他有那个本事坐吗?
沈映拿起桌上的茶盏,掀开杯盖喝了口,心想,若是能想个办法,让郭九尘自己主动把龙袍穿身上那就好了,可郭九尘又不傻,他明白自己私造龙袍的事大概率已经被人知道,今后行事必定会谨慎又谨慎,再想抓他的纰漏可就难了。
沈映思忖了一会儿,放下茶盏,看向凌青蘅道:“好了,你给朕带的这份礼,心意朕收到了,朕待会儿会让人安排你先在宫里住下,等朕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龙袍,再去寻你商议。”
最终,沈映将凌青蘅安排在皇宫东南角的一座位置偏僻,鲜少有人来往的宫殿里住下,派了两个嘴巴严实的太监和两个宫女伺候凌青蘅平时的日常起居。
凌青蘅居住的宫殿与顾悯住的揽月斋,中间隔了大半个皇宫那么远,除非顾悯闲的没事做了,否则,两个人绝不可能遇上。
沈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人在宫外的顾悯,也正在寻找凌青蘅。
顾悯猜到被凌青蘅劫走的那批寿礼里定然藏着郭九尘的把柄,于是深夜潜入凌青蘅原来的住处,想要找到凌青蘅问个究竟,结果却发现那所院子里黑灯瞎火,早已人去楼空。
顾悯遍寻不得凌青蘅的踪迹,不禁心生疑窦,奇怪,人怎么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