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崔家庄里像往常一样四处都点上了灯,为防来往经过的人察觉出崔家庄里有异。
刚过中秋,月亮还很圆,沈映让人把摇椅搬到院子里,躺在摇椅上,吃着月饼,听着小曲儿,还有人捶腿,纳凉赏月甚是悠哉。
林凡身肩保护圣驾安危的职责,一刻不敢松懈,安排了紧密的人手在沈映院子四周巡逻,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都不放过巡查。
忽然,在外面巡逻的林凡敏锐地察觉到院子外面靠墙的一棵大树树顶上似乎有异响,立即抽出剑率人朝树下奔过去,喝道;“谁在那儿鬼鬼祟祟!”
“别激动,自己人、自己人。”藏身在树上的黑衣人从树顶跳到了墙上,他左手提着两包东西,右手拿着剑,两只手连带手里拿的东西一起举起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但林凡并没有见过他,还是没放松警惕,扬声问道:“你是何人,来这里干嘛!”
“我是奉顾少君之命来的。”黑衣人当然就是苍隼,他看着下面得到林凡笑嘻嘻道。
林凡一愣,“顾少君?”
苍隼摇了摇左手上提的两包东西,“是啊,顾少君派我来给院子里的那位送药。”
林凡不相信地问:“送药为何不走正门?”
苍隼撇了撇嘴,无辜地道:“我就是听到院子里有人唱曲儿的声音,忍不住好奇便翻墙上来看看,你放心,我肯定不是坏人,我这里还有顾少君给我的腰牌呢,不信你看。”
苍隼从胸口掏出一面腰牌扔给下面的林凡,林凡接住确认了一下的确是顾悯的信物之后,扔还给了他,问:“顾少君现在何处?他为何不自己来送药?”
“这你可别问我,我只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苍隼把两包药抛给林凡,“药我已经送到了,我也该走了,各位再见莫送!”
说完苍隼便转身跳下了院墙,等林凡追出去查看的时候,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林凡只能提着两包药去见沈映。
林凡进了院子,对着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沈映拜了下,“公子。”
沈映睁开眼,摆摆手示意唱曲儿的娈童停下来,“何事啊?”
林凡举起手里的药包,“公子,那个顾少……顾公子又送药来了。”
沈映眼睛一眯,顾悯又来了?
他从摇椅上坐起来,故意板着脸装作不悦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要是他再上门,就直接把人赶走吗?你怎么又让他进来了?”
林凡老老实实地道:“回公子,顾公子没来……”
沈映皱眉,“不是你说他送药来了?”
林凡道:“回公子,这药是顾公子派人送过来的。”
沈映听林凡说完,不由得怒从心起,用力拍了下摇椅的扶手,好他个顾悯,还跟他犟上来是吧?
他真是搞不懂,顾悯到底想干嘛?他堂堂一个皇帝,都亲自给他道过歉了,还许诺以后会还他自由身,可姓顾的还不满意,还要继续闹脾气,他、到、底、想、干、嘛?
若说顾悯不在乎他们之间的情分吧,昨晚却还偷偷摸摸地给他送药,可若说在乎他们之间的情分,听到他要找娈童不但毫无反应,现在干脆连面都不露了!
他的这位顾少君还真是好大的气性!
林凡打量着沈映冷冰冰的脸色,试探地问:“公子,这药您今晚还喝吗?虽说您今儿个精神已经好多了,但要不要再喝一副药巩固一下?”
沈映一听到林凡提到“药”,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不喝!都给我扔出去!以后只要是他送过来的东西,统统都不许收!也不许他和他的人上门!只要见到一律都给我打出去,听到没有?”
林凡连忙抱拳行礼:“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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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隼从崔家庄离开后,骑马到了福来镇上的一家客栈,上楼一进门,便看到顾悯坐在房间里的一张木桌旁,桌上摆着两坛酒,他正自斟自饮。
苍隼反手把门关上,开玩笑道:“怎么一个人喝酒,借酒浇愁啊?”
顾悯喝干了碗里的酒,放下酒碗,问:“药送到了?”
“送到了。”苍隼放下手里的剑坐下来,自觉地从桌上拿了个碗也给自己倒了碗酒,一口气喝完解了渴之后,抹了抹嘴边的酒渍,大喇喇地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可我看皇帝可一点儿没受你离开的影响,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顾悯端碗递到唇边的动作一顿,语气如常地问:“怎么说?”
苍隼摇头啧啧了两声,替顾悯感到不平,“我本来是想从正门进去送药的,但是听到院子里有人唱曲儿的声音传出来,一时好奇,便偷摸翻墙往那小院里看了两眼。然后我就看到皇帝在院子里乘凉,身边还围着两个俊秀的少年郎,一看那两人的举止就知道他们铁定是娈童。我远远瞧着,一个娈童在旁边给他唱曲儿,一个娈童趴在他腿上,两人的姿势要多亲昵有多亲昵!要不说怎么人家是皇帝呢,就算是在宫外面,那也是极懂享受。你倒是关心人家,还让我送药过去,可我看人家可一点儿没把你放心上,有你没你都一样。”
顾悯冷冷斜他一眼,眼风嗖嗖的,凌厉如刀,“你这张破嘴还想要不要,存心挑拨离间是不是?”
苍隼睁大眼,义正辞严道:“我怎么是挑拨离间?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好不好?不信你自己去看啊,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悯收回视线,下颌紧绷着,语气生硬地道:“有什么好看的,不管是真是假,左右都与我无关了。”
苍隼不相信地挑挑眉,“真的和你无关?你真这么看得开?”
顾悯没回答,面无表情地都:“行了,你可以回你自己的房间了。”
“急什么,我酒还没喝完呢。”苍隼抱起酒坛想给自己碗里倒酒,一时不备,酒坛被顾悯抢了过去,毫不留情地道,“想喝酒下楼自己买。”
“我辛辛苦苦大老远帮你跑一趟腿,你居然连一碗酒都不让我喝?有你这么抠门的吗?”苍隼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站起来拿起剑摔门走了。
顾悯像是丝毫没受影响,一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边抱起酒坛给自己倒酒,接连喝了好几碗酒,直到两个酒坛里的酒都空了才罢手。
两坛酒下肚,顾悯一向清冷的面容上难得地浮出了些许潮红,漆黑如墨的眼底,也逐渐有血丝爬上来,鸦羽轻垂,朦胧醉眼盯着桌上的一灯如豆,看着看着,那跳跃的火苗中心,竟然依稀出现了某个人的脸。
皇帝对他当真是毫无留恋,说断就断,他这才刚走,人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找了新欢。
他本来还心存一丝侥幸,以为沈映说要找娈童只是说着玩玩的,毕竟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皇帝身边除了他也没有过旁人,况且就算他们摊牌了,皇帝要寻新欢,至少也不该这么快吧?
可没想到,距他离开还不到三日,沈映竟然就真的找好了娈童,还一找就是俩!
顾悯越想胸中怒气越是翻涌,酒碗被他死死捏在手里逐渐用力,他的手指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突然只听“啪”地一声,无辜的瓷碗在他手里变成了四分五裂,碎成渣的瓷片纷纷掉在了桌上,发出一阵杂乱的响声。
顾悯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手掌不可避免地拍道了散落在桌子上的碎瓷片,锋利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但他却似浑然不觉疼一般,背着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顾悯方才忽然之间想通了,皇帝如今快要得偿所愿,眼看就要大权在握了,就觉得他失去了利用价值,想把他一脚踹开之后,便可无后顾之忧地左拥右抱,逍遥快活。
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只有懦夫才会躲在房间里喝闷酒,借酒浇愁独自舔舐情伤。
他不愿当懦夫。
所以,他一定要让皇帝后悔那日做出和他一刀两断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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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将近子时,林凡回了自己的房间,脱了衣服都快要上。床就寝了,忽然又听到外面下属敲门,说发现了异常情况。
林凡忙重新穿上衣服开门出去,“怎么回事?”
护卫道:“大人,我们巡视的时候,在门外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人?”林凡一边急匆匆往前院走,一边问,“什么人?抓到了吗?”
护卫答:“回大人,是那位顾少君。”
“顾少君?”林凡脚步一顿,扭头难以理解地看着下属,“都这么晚了,他还来干嘛?你有没有跟他说,皇上现在不想见他?你们没劝他走吗?就这么点小事,还要我来教你们?”
护卫支支吾吾道:“不是属下没说,而是……大人,您去外面看了就明白了。”
林凡一头雾水地走出庄子的大门,刚出去,就看到门外的台阶上躺着一个人,定睛一瞧,不是顾悯还能是哪个?
林凡连忙过去关心地询问:“顾少君?您怎么躺这儿了?”
然而,林凡一靠近便闻到了顾悯身上冲天的酒气,登时明白了为什么下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