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的确有点棘手啊,倘若顾悯是上门想见皇上,或许还能把人赶走,可现在人家只是躺在外面,又没说要进去,而且这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就算跟他说了什么,他也都听不见。
林凡一连叫了顾悯几声,顾悯都毫无反应,好像已经睡死过去了一样,没辙,只能摸下巴想办法。
林凡虽身在行伍,但也听过京中顾悯得皇帝盛宠的传闻,这爱侣之间啊,有磕磕绊绊是难免的事,但大多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此时皇帝赌气不肯见顾少君,但难保将来两个人不会和好啊,若是他现在对顾悯置之不理,那等顾悯重得圣心之日,岂不是要记恨他今日的所作所为,给他穿小鞋?
林凡一下子就想清楚了,他可不能犯傻夹在中间当受气包,如果他帮忙化解顾悯和皇帝之间的矛盾,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嘉奖呢。
于是林凡连忙让下属把顾悯抬回庄子里,然后去向沈映禀报此事。
沈映都已经睡着了,又被林凡的敲门声吵醒,捶了一下床坐起来,不耐烦地问外面:“又怎么了?还能不能让朕睡个安稳觉了?”
林凡隔着门回答:“皇上息怒,微臣有急事要禀,那个……顾少君来了。”
沈映睡意顿消:“……”
姓顾的就是老天爷派下来折磨他的吧?之前不露面,现在都这么晚了他又来了?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他来干嘛?”沈映没好气地道,“朕不是已经说了,要是他再来,你就把他赶走?”
林凡道:“回皇上,微臣不是不想按照您的吩咐赶他走,但是顾少君喝醉了,躺在外面谁也叫不醒他,微臣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深夜贸然打扰皇上您休息,还请皇上明示,该怎么处理顾少君?”
“喝醉了?”沈映揉了揉额角,心道顾悯真是个冤家,喝醉了还能跑这儿来扰他好梦,于是硬下心肠道,“他爱躺外面那就让他躺外面吧,谁也别去管他。”
林凡道:“可皇上,若是放任不管,万一顾少君被路过的人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沈映嘴角往下抿了抿,“那就把他给朕扔远点儿!扔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微臣遵旨,这就去办!”林凡说完,顿了下,自说自话地道,“荒郊野外多有猛兽出没,顾少君又醉得那般不省人事,唉,真是令人担忧。”
林凡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人走远了。
沈映坐在床上对着面前的墙干瞪了会儿眼,终于还是没忍住,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忙乱之中,又加上房里黑看不清,只一只脚上套了鞋便急着去开房门,叫住已经快走出院子林凡,“等等!”
林凡赶忙转过身疾步走到沈映面前,行礼,“皇上还有何吩咐?”
沈映咳嗽了声,清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要是扔到荒郊野外被猛兽吃了,被人发现免不了要惊动官府,还是把人抬进来吧,随便找间柴房让他待着就行。”
林凡低下头,努力把嘴角往下压,忍住笑道:“微臣遵旨。”
林凡命人连夜收拾了一间柴房出来,在地上铺了床被,然后把顾悯抬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都已经过了三更天了。
沈映被林凡这一吵,重新躺回床上反而没了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个来回,还是睡不着,最后索性爬起来穿上衣服,气冲冲地推门出去,准备找罪魁祸首算账。
沈映让守在他院子外面的护卫带他去了安置顾悯的柴房,然后让护卫在外面等着,一个人提着灯笼进了柴房里。
柴房里常年是放杂物的地方,味道有些不好闻,沈映提着灯笼四处照了照,在角落里发现了顾悯的身影,他正仰面躺在被褥上呼呼好睡。
王八蛋,他倒是睡得香!
沈映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把灯笼放在地上照明,然后蹲下来对着顾悯的脸就是一拳,当然,怕被顾悯发现自己偷偷来看他,拳头肯定没真的砸在顾悯脸上免得把人吵醒,只不过是过过干瘾。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吧?”沈映等着顾悯熟睡的脸,咬牙小声地抱怨,“走都走了,还三番两次地回来干嘛?这样耍着人玩很有意思?”
沈映越说火气越旺,忍不住在顾悯身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发泄不满,“我是骗了你,但我都已经给你赔过不是,你还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你骗我的事你怎么不说?双标狗!”
沈映骂完,顾悯忽然翻了个身,吓得他连忙用手捂住嘴,一动不敢动,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顾悯并没有要醒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算了,跟个醉鬼也争论不出什么所以然,沈映正想提起灯笼走人,忽地听到从顾悯口中逸出几句梦呓,他不由得停下动作,侧耳细听,勉强辨认出了顾悯说的是什么。
顾悯说的是,“皇上……你当真好无情……”
沈映一阵无语:“……”这狗东西是做梦都不忘倒打一耙啊?
“我哪里无情?”沈映指着顾悯的鼻子,压着嗓子骂道,“明明无情的是你!你不仅无情,还冷酷,还无理取闹!你走的时候不是很潇洒吗?难道还是我逼你走的?还恶人先告状!”
顾悯忽然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有些痛苦,嘴里继续发出梦呓:“……你为什么……不留我?你留我……我便不走……”
沈映:“……”
这家伙是真醉了吗?不会是跟他装醉吧?
他怎么觉得他们之间像是在一问一答呢?
沈映盯着顾悯紧闭的眼皮,挑了挑眉,狗东西老奸巨猾的,也不排除顾悯会装醉企图从他嘴里套话的可能。
呵,当他是没脑子的傻白甜啊?
沈映无声冷笑,故意道:“我为什么要留你?我巴不得你走得越远越好呢,我正好找小的,你有本事就走了别回来啊。我说你喝这么多酒不会是借酒浇愁吧?怎么,舍不得我啊?后悔离开了吧?”
沈映边说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顾悯的表情,发现男人果然薄唇紧抿,不吭声了,虽然是睡着的样子,但蹙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内心。
沈映看顾悯明明吃瘪却还不能反驳的样子看得心里大乐,憋闷了两日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光,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我。
行了,气也出了,人也回来了,该回去睡觉了。
沈映双手撑在膝盖准备站起身,可一下却没站得起来,低头一瞧,原来是衣袍下摆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顾悯攥在了手里。
沈映:“……”
沈映试图把自己的衣摆扯回去,但他都用上吃奶的劲儿了,结果却愣是没能从顾悯手里把衣摆扯出来。
沈映差点被气笑了,瞪着顾悯的脸,磨了磨后槽牙,就知道你丫的是装醉!
“松开!”沈映低喝一声,连着顾悯的手一起晃了晃衣摆,但顾悯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除了紧紧拽着沈映的衣摆不松手,其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沈映见他还装醉不醒,不禁被激起了好胜心,嘿,我今晚还真就跟你杠上了,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松是吧?”沈映重新蹲下来,直接动手去掰顾悯的手指头,顾悯不肯松手,他便掐顾悯的手背。
哪怕手背已经被掐红了,但顾悯还是紧闭着双眼不肯松手,口中却又发出了呓语,“疼……好疼……”
沈映轻嗤,“知道疼那还不松手?”
顾悯喃喃道:“……你好狠的心。”
沈映好整以暇地道:“我还能更狠心呢,你要不要试试?”
顾悯好像被沈映无情的话语伤到了,脸往被褥里埋了埋,似赌气般不肯再开口。
沈映见他这样是又好气又好笑,当即也狠不下心继续掐顾悯的手背。
明明潇洒离开的人是顾悯,走就走了吧,没过一日就又回来了,知道他病了还偷偷摸摸地给他送药,现在又用装醉这么幼稚的手段想套他的话,真不知道顾悯脑子里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非要跟他闹别扭。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心思的男人。
两人各想各的心思,柴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最后好像是顾悯觉得自己这样自讨没趣,不想再继续僵持下去,慢慢松开了沈映的衣摆。
得到自由的沈映,心里并没有松快多少,拍了拍衣服正欲起身,冷不防瞥到白色的衣摆上似乎沾染上了什么红色的东西,他立即撩起衣摆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上面的竟然是血迹!
沈映想也没想,一把抓起顾悯的手,将他的手掌心向上摊开查看,关切地问:“你手受伤了?”看到顾悯手心里有许多道被不知道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的小口子后,心狠狠揪了一下,“怎么弄的?那你刚刚还不松手?”
“皇上心疼了?”顾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眸子里像是蕴藏了一片汪洋大海,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他就这么一眨不眨,静静地看着沈映,哑声问,“你到底还是在意我的,对吗?”
“我要是不在意你,”沈映咬了下唇,居高临下凝视着顾悯的凤眸里跳跃着两簇暗火,半是怜惜半是恼怒地道,“我深更半夜来这种脏地方做什么?梦游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少君:会卖惨的男人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