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监牢。
审室昏暗,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投下来,金黄光芒投在案桌后坐着的人身上,细微尘粒在光束中翻滚飘荡。
安行舟一贯温和的脸阴得能滴出水来,两侧站着怒气冲天的衙差。
一本账册携着滔天怒气摔在案桌上,砰的一声,对面跪着的两人吓得抖了抖身子,手腕上挂着的铁链在地上磨出沉闷的声响。
“保和堂诊出天花病患,你们非但没有上报,还派人大量进购药材,随后又遣了一众家丁去临县各药铺大肆采购!不顾一县百姓死活,其心可诛!”
安行舟恼怒地捶了捶桌,站起身撑着桌沿倾身看着他们,脖子上青筋暴起,“欺瞒病患,坐地起价,有意扩散,你们还配做人吗!”
“冤枉呀大人!”跪在地上的中年妇人哭着膝行两步靠近案桌,头顶发髻松松垮垮歪到一边,一身云缎衣裙已是污渍斑斑。
臃肿的身材每跪行一步,身上的肥肉便要颤一颤。
她伏在地上砰砰砰磕头,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冤枉呀大人…我们进的都是一些常用药材,夏日炎热,都是败火清热毒的啊…”
跪在原地的中年男子裹在墨绿色绸衫里,活像条大肥青虫。
听到妇人的辩解,他低垂的头猛地抬起,咬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她的后脑勺。
蠢妇!
那些药材没上柜,都在库房里,可以说只是掌柜自己拿主意购进!
东家并不坐堂都住在宅子里,还没到月末盘账时间,进了什么药材一概不知!
简直越描越黑,不打自招!
怪就怪当时来拘人的时候全部堵了嘴,又是分开关押,根本没来得及叮嘱她对口供!
天花的事并没有透露给家人,她平时也不管生意上的事,谁知道自作聪明两句话就把他卖得干干净净!
还喊个屁冤枉!
安行舟神色一厉,“你也知夏日炎热?天花病患高热不止,浑身发痛,他们本不该受这种苦!你去看看西街出来的那些重症病患脸上的脓疮!因为买不起你家的药,抓得烂脸流脓!”
他抓供词的手紧得指骨暴突,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语气沉稳,“你们保和堂收容敌国细作,通敌卖国意图动摇国本,该当何罪!”
胖妇人唰地一下抬起头,脸上的肥肉抖了几抖,大声辩驳:“没有!绝无此事!民妇一家冤枉!”嘶哑的嗓子高吊得喊破了音。
天花这事还冤着,马上又加一项通敌卖国?
这是要满门抄斩的!
安行舟疲惫地坐下,抬起手臂往下压了压手掌。
两个衙差立刻冷笑着取了墙上的刑具。
络腮胡衙差蹲在胖老爷面前,嗤笑了一声,“何必呢,你老娘都招供了,你扛着有用么?那供词都画押了,不过你非要夹手指爽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抖开夹棍,慢慢套在粗短的手指上,阴测测地说:“放心,第一轮我用点力,先夹断最底下那截,第二轮嘛~嘿!”
两个衙差一使劲,审室里立刻响起杀猪般的叫喊声,“啊!”
“喊什么喊,官爷我还没下全力呢!”络腮胡衙差咬紧牙关拉着他那一头,往死里用力,“再问你一次,保和堂细作是哪个!”
直冲天灵盖的剧痛令胖老爷疼得扑在地上,立刻有别的衙差上去按腰的按腰,按腿的按腿。
“没、没有、细作!”他五官扭曲,咬死了不松口,“冤、冤枉!”
母亲不可能招供的,因为除了他就没有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