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所在的那个圈子,有时候简直是京城风向的指向标。
从草原就和贺海楼分手,然后坐两班飞机一前一后回到京城的顾沉舟,因为没来得及回家,刚到机场就被消息灵通的人叫了出去,所以感觉得更明显——值得一提的是,叫他出去的人之中居然还有齐林,那位在桑赞机场时他特意找的那个三代公子。
“顾少,你这就不对了啊!”机场上,齐林一见到顾沉舟就板了脸,他年纪也不算太大,二十五六的样子,身材微胖,长相倒是非常和善,就算板起脸来也没有严肃感,“之前明明说好回来去我那边一趟的,结果要不是我关注着顾少,就被你放一次鸽子了!”
“是我的错。”顾沉舟笑道,“既然齐少来了这里,我做东,请齐少好好玩上几天怎么样?”
齐林顿时喜笑颜开:“就等顾少这句话了!大家都听见了,这可不是我耍赖来的,是顾少自己说的啊。”
周围人顿时起哄起来,簇拥着顾沉舟向停车场走去。因为顾沉舟没有开车来,齐林眼疾手快地把顾沉舟抢到自己车上,在开车的时候凑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顾沉舟说:“顾少,你和贺海楼的机场记录我做主先隐藏起来了,需不需要……?”这是试探又是卖好。
顾沉舟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我和他去草原玩了一趟,没什么大不了的。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这个“该知道的人”说的当然是贺南山顾新军,甚至还有两位背后的那个派系的领头人。至于“玩了一趟”,顾沉舟也没有说错,只是这个“玩”字本身就能引申出很多含义。
果然齐林一下子恍然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多事了。”他还以为顾沉舟和贺海楼这个时候结伴去伊什维什,是避着人做什么呢,但其实这个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不太可能:真要避着人做什么,顾沉舟又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齐少这份情,我心领了。”顾沉舟终于说出了重点。
齐林也终于心满意足了:“举手之劳的事情,顾少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再说一句我就翻脸了!”
接下去的一场聚会,倒没有持续太久。
这一群人特意跑到机场等顾沉舟更主要的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意思到了就够了,要硬拉着刚刚下飞机的顾沉舟玩什么飙车拼酒等等大耗体力的事情,那也未免太没有眼色了。
因此等顾沉舟跟众人分手回家的时候,还没到晚餐的时间,他行礼丢在卧室里,从衣柜里拿出两件衣服,正要进浴室洗个澡,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拿起来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本来要按掉的手移到接通键上:“正嘉?”
电话是顾正嘉打来的。
“大哥,你从外面回来了?”这个时间顾正嘉应该还在学校,电话里除了他的声音外,还有很多人交谈的嘈杂声及响亮的铃声。
“刚到家,怎么了?”顾沉舟问,虽然从回国之后,两兄弟的感情一直在转好,但因为年纪的差别,顾沉舟并不经常接到顾正嘉的电话。
“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顾正嘉一句话差点把顾沉舟问哑了。
顾沉舟顿了顿:“我刚回来,你的意思是?”
“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下课的时候好几个平常没什么联系的人硬拉着我出去,今天来学校的时候、还有中午午休的时候也是,现在我看事情不好,赶紧跑出来了……”顾正嘉压低了声音,他周围的声音正在渐渐减小,似乎在往和众人相反的方向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他们怎么像闻到了蜜糖的蚂蚁一样一股脑儿涌上来。”
贺南山和顾新军的事情昨天白天才彻底定下来,结果同天晚上就有一堆人得到了消息,这个速度……
顾沉舟也是服气了:虽然京城里消息传得快,但顾正嘉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简单给顾正嘉说:“爸爸在遂林把边境的事情从贺南山手里拿过来了。”
顾正嘉立刻明白了:“意思是老爸赢了?”
“这算什么?”顾沉舟一哂,“阿姨没有告诉你?”
“她去外地出差了。”顾正嘉说,也有点觉得自己太不关注时事新闻了,“这是昨天新闻的消息?我昨天没开电视……”
“……要是他们要靠新闻得到消息,就差不多是树上的桃子,谁都可以摘一个了。”顾沉舟说,“你现在在哪里?”
“还在学校。”顾正嘉回答,
“大家都走了?”顾沉舟问。
“没,是我挑隐蔽的小路走呢。”顾正嘉咳了一声说。
“我去接你吧。”顾沉舟又拿出来的衣服丢到床上,转身拿钥匙说,“别走了,你回教室,那些人如果在你就让他们等着,说我要过去——既然阿姨不在,我带你去吃饭。”
“好,”自小就被老妈交待要和大哥好好相处的顾正嘉先反射性地答应了,然后才说,“哥,几个人一起吃?”
“就我们两个。”顾沉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下楼拿了车,朝顾正嘉的学校开去了。
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路不太好开,顾沉舟来到顾正嘉学校的时候,距离两人电话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教室里,顾正嘉身旁果然跟他说的一样,围了一大圈了,顾沉舟走上前,先越国人群拍了拍顾正嘉的肩膀,然后随意跟周围的人说了两句话,还没等顾正嘉表示什么,周围的男男女女就心满意足地散开了,三三两两离开教室前,还一个个笑靥如花地和顾正嘉打过招呼。
顾正嘉:“……”
顾沉舟顺手一拉对方:“走吧。”
顾正嘉:“不科学啊,你也没有说什么吧……”
顾沉舟说:“等你三不五时和那些人联络感情之后,你也不需要说什么,表个态他们就懂了。”
懂了,感情是我说话没用啊。顾正嘉苦了苦脸。
“晚上想吃什么?”顾沉舟说。
顾正嘉想了想:“随便啊,今天周末,晚上不用晚自习,平常有时间我就自己随便弄一点……”
说要一起吃的顾沉舟顿时觉得随便弄一点的担子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刚下飞机又赶了一次场回来的他直接拍板说:“叫外卖吧,吃中餐?”
“都可以。”顾正嘉确实一点所谓都没有。
最终顾沉舟把顾正嘉载回家里,也没叫什么大酒店的外卖,而是随便挑了一个离他们家近、味道还不错的馆子——天天大鱼大肉的,是个人都会吃腻掉。
之后顾沉舟打开电视,照例看七点钟的新闻直播,顾正嘉陪着顾沉舟坐了一会,就摸摸鼓起来的肚子,跟顾沉舟说了一声,跑出去散步了。
顾沉舟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倒是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这种事一点敏感力也没有了:自己这个弟弟,就算出生在政治家庭,跟着家人从小就定时关注每天的新闻联播,也没有真正培养出看新闻的习惯来……
半个小时后,新闻联播结束,顾正嘉也从外面回来,不过走进家门的,除了跑出去散步的顾正嘉之外,还有刚刚从遂林那边飞回来的顾新军——如果不是换届在即,两派争锋,一个中央组织部长一个全国副总理,每天忙得要死,事情多到数不过来,根本不可能两人扎堆在一个省里头呆上那么久。
“爸。”顾沉舟不意外地站起来叫了一声。
顾新军点点头,走到沙发上坐下来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三点。”顾沉舟回答。
“外头有没有什么反应?”顾新军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郁系和汪系哪边在天平上翘起来,他们就直接往哪边倒。”这在外人看来或许会显得急了点,但事实上是,那些急急忙忙出来的全部是还没有进入官场的孩子辈,表面上看,确实是:我看好你我支持你的最直接信号——但实际上,这些二代三代哪怕一天换十次立场又怎么样?站在政坛上的长辈不动,你还能因为一个小孩子的举动较真?
但同时,一旦他们选对了方向,这些小孩子的举动就变成了政坛上的大人随后接触的理由:他们既是在投石问路,也是在伸橄榄枝示好。
顾新军正要说话,一通电话就直接拨到他手机上。
能直接联系他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些个人,顾新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说:“汪书记,您怎么打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