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休的时间早几天前就调好了,第二天上午一大早,顾沉舟就收拾好东西,开始大巴飞机地折腾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十二点半,他来到扬淮省的省委大院,倒是刚好赶上午饭时间。
和在京城时候一样,家里的三餐照旧是由郑月琳准备,顾沉舟走进家门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但桌上并没有人,顾新军和郑月琳都坐在沙发上翻阅书籍和报纸。
“爸爸,阿姨。”顾沉舟向两个人打了一声招呼。
顾新军沉着脸没有出声,郑月琳等了一下没等到顾新军说话,有点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及时笑道:“小舟回来了,洗个手吃饭吧。”
顾沉舟答应了一声。
一顿午饭吃得非常沉默,吃完之后,顾新军和郑月琳都像平常一样工作,一直到下班时候,三个人才乘飞机飞回京城。
第二天的寿宴相较于前两年,会相对冷清一些。但顾老爷子活到这个年纪上,起起伏伏许多次,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看不破,照旧和卫老爷子还有沈老爷子聊天下棋,为了一枚棋子的输赢吹胡子瞪眼睛,等到小孩子一样说够了,就各自心满意足地回屋休息。只是在休息之前,他特意把赶回来参加寿宴的顾沉舟叫到身边说话。
“爷爷,你找我有事?”顾沉舟问。
顾老摆摆手让顾沉舟坐到椅子上,直接问:“你跟你爸爸怎么回事?今天一整天一句话不说,你们今年几岁了,还是特意回来摆脸色给我看的?”
“爷爷。”顾沉舟稍微尴尬了一下,就恢复平常的沉静,“我和爸爸有一点分歧。”
顾老眉头动了动:“政治上的?”
“是生活上的。”顾沉舟说。
“关于什么的?”顾老问。
话在嘴边转了一下,顾沉舟说:“我正在努力和爸爸达成共识。”还是选择了暂时避开这个话题。
顾老爷子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了。
顾沉舟顺势站起来:“爷爷,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行了,你去吧。”顾老说。
顾沉舟这才往书房外走去,走到接近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一下,侧过身带着一点几乎察觉不到的迟疑说:“对了,爷爷,贺海楼让我向您问好。”
“贺家的小子?”顾老若有所思,“你们最近交情还不错嘛,我知道了……出去之后好好跟你爸爸说话,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在商量中解决的。”他又吩咐了顾沉舟一声。
顾沉舟点点头答应了,一转出门,就看见顾新军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两步的位置,沉着脸对他比了个手势。
顾沉舟呼出一口气,跟着顾新军下了楼梯,来到二楼的房间。
“你把事情跟你爷爷说了没有?”一进房间,顾新军就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顾沉舟说。
“为什么?”顾新军盯着顾沉舟问。
顾沉舟平静地说:“爷爷年纪大了。”
“你也知道你爷爷年纪大了?你怎么不想想你爸爸今年也是六十岁的人了?”顾新军冷笑一声,屈指用力敲敲桌子,叩叩的响声中,他神情严厉地说,“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是吧?玩就玩了,还给我玩出花样来了!”
顾沉舟没有说话。
顾新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恼火:“你说你在和贺海楼谈恋爱,你是认真的?”
顾沉舟“嗯”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顾新军问。
顾沉舟突然笑了一下:“爸爸,这其实什么代表不了,你和贺书记之间的关系,还会因为我和贺海楼之间的关系,而产生变化?”
“脑子还没有完全烧坏嘛!”顾新军点点头,“接下去你是不是要说,不管我们的关系怎么样,都影响不到你们,不管你们的关系怎么样,都不影响我们?”
“不,”顾沉舟很快回答,“爸爸,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和贺书记联合。贺书记需要强有力的人支持他竞争五年后的那个位置,你也需要有郁系的人帮助你重新稳定根基更进一步。”
顾新军气极反笑:“你的算盘打得不错,我就非得要跟贺南山那个小人联手?”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放在桌上的水杯受惊地跳起来,把自己怀中捧着的水洒出少许,“你忘了祥锦的车祸?”
顾沉舟的目光微微凝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再接下去:“贺海楼也替祥锦挨了一钢筋,爸爸。当然这件事,”他反复斟酌了几次,才说,“我会亲自跟祥锦说的。”
“你打算怎么说?‘我看上了你的仇人的儿子,你开车被人撞的事情干脆就这样算了吧?’”顾新军对顾沉舟说。
顾沉舟收起脸上仅有的一点笑容:“爸爸,我当然没有这么想,祥锦是我的兄弟,这件事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我会好好处理的。”他说道这里,又认真地重复一遍,“这件事我会自己跟祥锦说的,爸爸。”
“老子要是卫诚伯,先拿皮带抽你一顿再说,”顾新军说,“现在滚出去!”
顾沉舟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走到外头刚往右边属于他自己的房间转了一下,顾新军的严厉的声音就从背后追来:“往左边去!”
顾沉舟耸了一下肩膀,从善如流地换了个方向,来到靠书房左边的第三个房间,打开关上的门——
坐在椅子上玩刀塔的卫祥锦一转头,目光和门口的顾沉舟对上了。
他挑了挑眉。
顾沉舟往前走一步,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顾伯伯让我留下来……”卫祥锦说了半句就没有说下去,只看着顾沉舟。
顾沉舟“嗯”了一声,走到卫祥锦旁边,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坐下。
两个人面面相对。
卫祥锦说:“难道是我想的那样……”
顾沉舟说:“你在想什么?”
卫祥锦纠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个名字:“贺海楼?”
顾沉舟干脆点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卫祥锦:“……”
顾沉舟:“……”
卫祥锦一松肩膀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气,慢吞吞地说:“你还真的跟顾伯伯说了啊,我说顾伯伯怎么今天一整天都黑着脸跟包青天一个模样,所以顾伯伯的意思,是让我过来,和你讨论贺海楼的事情,说服你或者揍醒你?”
“应该是这个意思。”顾沉舟说。
“为什么躺枪的总是我……”卫祥锦。
“这回幸苦了,兄弟。”顾沉舟安慰对方。
“操!”卫祥锦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又豁地站起来,扳着手指,在一连串噼啪声中对顾沉舟说,“正好我也觉得你的脑袋坏掉了,这回直接揍醒你!”
“揍吧。”顾沉舟笑着说了一句。
十分钟后。
“……你还真揍啊。”顾沉舟站在浴室里,一边和卫祥锦说话,一边对着镜子揉着脸颊和眉角的乌青。
坐在外头的卫祥锦重重地哼笑了一声,但没过两秒钟,外头的人就走进浴室,伸手替顾沉舟揉了揉脸,有点担心地问:“没事吧?”
从小到大都这样,最长一次也没有坚持过半小时的!顾沉舟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对卫祥锦说:“行了,你不揍我两下能从我爸那里过关?你自己就是专业的,还能不知道控制力度?”
卫祥锦这回又有点郁闷了,跟顾沉舟说:“其实顾伯伯也太小题大做了——这个……”他在理智和对弟弟的疼爱中摇摆了一下,违心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顾沉舟呵呵地笑了起来。
卫祥锦从角落的小冰箱里头拿出两瓶冰饮,递了一罐给顾沉舟敷脸,自己也跟着坐下,说:“其他不说了,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喜欢贺海楼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