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百里屠苏处理好这些伤口时,他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百里屠苏不是不曾受过伤,一路除妖,他也是大伤小伤不断,但通常他只是随意抹药裹上便是。可一旦换成了长琴,百里屠苏只觉得每一次涂药时长琴手臂肌肉的些微颤抖都使得他心惊。
见状,长琴忍不住轻笑出声,道:“屠苏这般模样,在下倒是觉得自己着实弱不禁风了些,不过小伤,竟值得屠苏至此。”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刚欲开口,一旁被迫噤声许久的方兰生忍不住嚷嚷道:“少恭的伤哪里小了,那么胖的一只芦花大母鸡,那么狠狠一下子下去,皮肉都掀起不少。哼,我看那只肥鸡分明就是有意伤害少恭的,就和它那个主人一样不安好心……”
阿翔老老实实地窝在百里屠苏的脚边,也不再炫耀一般忽闪着光鲜的羽翼,就连头上的翎羽都有些蔫搭搭的。这只通晓人性的海东青自然听得懂方兰生的话,但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丢石子砸他,而是小声地“咕”了一声,无精打采的沮丧不安。
百里屠苏没有说话。
这还是第一次方兰生斥讽阿翔过于肥胖,而百里屠苏却没有开口维护。
百里屠苏有些不知所措,阿翔于他而言远非一般情份可比,这么多年来他茕茕孑然,唯有阿翔时刻相伴身旁,早已被他视作家人。但先生的伤势却是阿翔所致,哪怕无意,先生到底是伤在阿翔的利爪下。血染衣裳的模样,百里屠苏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够回想起来,触目惊心。
他做不到伤害阿翔而向长琴赔罪,也无法忽略阿翔给长琴带来的伤痛。
他唯有沉默。
长琴眸光微闪,立刻截口道:“小兰勿要胡言,在下看阿翔只是无意,想来也是因为体重有些过于……以至于没法子及时避开。此事,勿要再提!”
长琴的未尽之言,任谁都明白是什么。
方兰生立刻瞪眼,高声道:“要不是某人可劲儿地喂那只肥鸡,它能胖成这样?!我看他分明就是纵宠行凶,少恭,咱们可不能和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一起寻找玉衡,太危险了!”
“小兰!”
红玉巧笑着,纤指轻点方兰生的眉间,道:“你这猴儿,还是听听少恭怎么说吧。”
方兰生立刻后退,抬手向前做退档状,惊道:“你个女妖怪想要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别过来!”
长琴无奈摇头,道:“此事就此勿要再提……”
方兰生立刻嚷嚷道:“那怎么成?!少恭你的伤白受了?白疼了?!少恭你那么厉害,抓药炼丹弹琴什么的,哪里离得开手?!你的胳膊就这么伤了,万一有个后遗症什么的……”说到一半,方兰生“呸呸呸”了一阵,道:“坏的不灵好的灵,我刚才那是放.屁……啊不是,是胡说的,少恭的手臂肯定一定没有事,没有事。”
纵是方兰生竭力收回方才的口不择言,但众人的面上已然微微变色,显然想到了那个可能性。在他们的眼中,长琴无疑是一位真正的世家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医道之上更是在世华佗,然而,若是伤到了右手经脉……长琴所擅之事,哪一项不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百里屠苏的脸瞬间惨白,此事分明与先生日后有碍,他竟然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呀……”风晴雪捂着唇,担心道:“那少恭怎么办啊……”
襄铃扁嘴,眼睛又变得泪汪汪的。
长琴抬手扶额,道:“在□为医者,右手是否有碍哪里会看不出。小兰,勿要胡乱猜想。”他不过就是想要顺势设计那只肥鸟,怎么会多出这么多事情来!
长琴忍不住心生恼意,抬眼看向百里屠苏,见他面上惊疑不定又含着愧疚悲伤,忍不住微微抬高声音,道:“莫非连屠苏都不相信在下?”
百里屠苏低下头,喃喃道:“先生素来为人设想颇多,若是不想大家担心,或许……”
长琴深深吸气,他有些后悔将自己这形象树立得太过光明正直了。他像是那么一心为了他人而不顾自己的吗?!
最后无法,还是请了同样擅长医术的姜离查看了长琴的伤势一番,得出了无碍日后的结论,纵是众人仍有些担忧,却也是放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