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道明了身份,萧子勿也未让她进到营帐中。
众目睽睽之下,萧子勿顿住身形问她,“秦姑娘因何找我?”
乖宝身边随护的卫兵三日前递达书信,称已到了汉江口,算算时日,今日怎么也该到西海城了。
盼了又盼,总算等来女子在营帐外求见的消息,结果却发现来的并不是天云!
所以萧子勿态度有些冷,也在所难免。
秦香香有些发愣,眼前男子微蹙的眉宇间充斥着不耐与冷漠,明明他方才大步迎出来之时,脸上是有着些许笑意的,是在见了来人是自己之后,才染上了失望。
她心慌地绞着手指,吞吞吐吐地将自己的来意道出,“父亲伤势大好。将军,将军又大败敌军,骁勇无匹!姐姐特意设下庆功宴席,命小女告知将军……还望,还望将军能够赏脸。”
小姑娘说话磕磕绊绊,清秀的面颊红得像熟透的小柿子,一举一动都难掩小女儿家见着心目中威风凛凛大英雄的娇态。
杨勇侧目,见将军低垂着眼眸看不清情绪,一看便知是不感兴趣,在找推拒的说辞。
他脑子一转,忙拉着将军的胳膊肘小声劝道:“将军别忙着拒绝,城主伤势复原乃是天大的喜事,若是不给面子,只怕要伤了和气。”随后又压低声音,“我们还得在西海城整顿个三五日,可不能得罪了秦晓此人啊。”
萧子勿不悦地紧紧眉,并不想应酬此等无聊的筵席。
也怕乖宝到了找不着人。
秦香香垂头丧气地咬着唇瓣,将小脸埋得低低的。
自己果真样样都比不过姐姐,连请将军赴宴这般小事都办不好……
这几日在战场杀敌,神经肉体都是紧绷绷的,一刻都未敢松懈,眼下战局已定,自当是要快活一番!
且还听说那秦晓城主的嫡长女秦菲菲长得貌若天仙。杨勇早便想一睹为快,眼下鬼心思上窜,忙又添了把火道:“将军您看,人小姑娘都快哭了,您就只当是去白喝顿酒,碍不着什么事儿的!”
他指着秦香香的位置,小姑娘单薄的身子深深低垂着头,站在边哨的猎猎寒风中,显得好不可怜。
杨勇窃声在他耳边挤眉,“您就不心疼?”
听他这话,萧子勿心里却像一潭死水,面上连半分表情的欠奉,但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自会去。”
却不是因着什么狗屁的心疼,只是想着趁此机会入城一趟,购些柔软合身的衣裳给乖宝备着。
秦香香破涕为笑,忙拭了拭脸上的泪珠,莞尔道:“多谢将军肯赏脸,小女这便回去准备着,定不叫将军败兴而归!”
听这话,杨勇更为振奋。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跟着将军果然有肉汤喝!末将先回营换身体面衣裳,好好拾掇一下。殿下您也别闲着了,回去净个面擦个身,总不好失礼于人前不是?”
但凭良心讲,就殿下这副颜,即便再脏乱些也能让那些小姑娘五迷三道的!
杨勇这么一想。
届时光芒岂不都在殿下身上?
自己不就活脱脱鲜花旁默默陪衬的绿叶了?
思及此,他急忙又补了一句,“咱虽不能失礼,但也不必太过花哨。”
沉吟片刻,杨勇托着下巴道:“您就穿那件玄色常服罢,清雅又不失冷酷,俊美而不乏轩昂,简直是赴宴赶场必备啊!”
萧子勿懒得理会他的油腔滑调,径自走远了。
※※※※
城主府邸在西海城最内围的位置。
附近街道贸易繁茂,大多卖些袖珍精巧的小玩意儿,钗环头面的样式与京都大相径庭,价格也是高得令人乍舌。
萧子勿一路看来,捡些新奇顺眼的付了钱,不知不觉便挥霍了不少,原本满满当当的荷包此刻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但萧子勿仍觉不够,又回身往之前逛过的首饰摊走去。
方才他余光好似瞄到了一支玉首铜凤簪,那支簪子样式奇特,玉首好似把青龙偃月大刀,想来乖宝应该会喜欢。
杨勇任劳任怨地跟在他身后,左右手都没个空闲,挂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物件。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将军这是来赴宴还是来赶集呢?再不紧着点都快开席了!”
萧子勿神色自若,兀自蔚然不语,步子依旧慢悠悠的,闲散得很。
杨勇再抓心挠肝也无可奈何!
同为男子,将军怎就这般与众不同?
秦菲菲素有美名,他却视若罔闻,一点也不好奇……
如此一来杨勇就更想看看,那位被将军藏于心尖上的姑娘,究竟生的何等颜色了!
从街头买到巷尾,萧子勿勉强算是心满意足,他停了手,转头对一脸苦哈哈的杨勇道:“先将这些物件送回营,你再自行过来,我先行一步,到筵席等你。”
闻言,杨勇如遭雷劈!
还能有比将军更加没心没肺的人吗?
原来将军早已掐算好了时辰,此刻赶去赴宴为时正好,而他这个小小苦役就不同了,得先赶回军营,再入城一趟!
这样就算紧赶慢赶,也是必迟到无疑!
而身为拖延时间的罪魁祸首,萧子勿,扬威将军却不必承担晚到的失仪之处。
小背锅侠竟是我自己?!
杨勇闷头哀嚎了声,连忙运起轻功,挂着满身琳琳碎碎的小东西往军营赶去。
※※※※
在杨勇心里布下好奇疑云的天云,此刻早已进了城。
那队铁甲兵护送天云安然抵达,便归了营,只留下两个身手最为伶俐的白袍小将,依旧寸步不离跟在她的左右。
天云美美的泡了个澡,洗去一身风尘,在时雀的帮衬下抹好乳膏,全身上下各处皆无遗漏。
腿间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的肌肤嫩,印痕往往会比常人残留的更久些,眼下还剩些淡淡的薄红,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我的脸是不是糙了许多?”天云捧着脸,心惊胆颤问时雀。
她很想看看这十多日的兼程会不会有损皮肤,可这客栈甚是简陋,连块铜镜都没有……
时雀替她挽了个留仙髻,无奈地轻叹口气,“哪能啊!奴婢看着一点变化都没有。”说罢俯身在她瓷白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调笑道:“嫩得都快滴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