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纪安在知府府继续看资料,一连看了七八天,纪安差不多把泉州近年大大小小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样一来,纪安就正式的开始知府工作了。
其实,知府府里的各位官员都是分工各自负责的,他们负责的方向不同,而纪安只要抓住大致的方向,对着下属提的意见和建议进行删选和案卷的批复。这么一来,纪安每天的工作量不大但繁琐。
泉州因为是赋税重地,各方的势力混杂,相互牵制,执政上倒是大体还算不错。没有明目张胆的行贿受贿,也没有大名鼎鼎的贪官恶吏,这样一来,泉州的治理倒不算多难。
而孙扑正这个同知也没因为被纪安抢了位置而私底下做小动作。至少现在没有,纪安上任之后,并没有像其他几任知府一样,提拔所谓的亲信。这样一来,战战兢兢,等着纪安烧上一二三把火的各位才安了心。
☆、76·难民
崔玄那儿也是没见半点风声雨声,孙德和黄勤没有一个先挑出来做出头鸟的。崔玄位置稳固,自然,纪安的位置也就跟着不会动摇。做知府的日子并没有纪安想得那么美好,即使他背后有靠山,不想做个被然糊弄的主,他还是得努力,然后让所有人有所顾忌。不仅顾忌他身后的势力也得顾忌他自己这个人才行。
崔玄和纪安来此的三个月一切风平浪静,秋收过后,泉州底下的一个名为永淮县的镇上却流泻出大批的流民到了泉州。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徘徊于泉州城外,大大小小也要有几百号人。
繁华的泉州城一下来了这么多难民这还是第一次,守门的士兵没敢擅做主张,禀报了上级。上级把消息给传到了知府衙门,让纪安给拿主意。本来这事情也没烦到纪安头上,不说几百个难民,就是有几千个也不会让纪安这个四品官去管的。
偏偏纪安这一段日子的循规蹈矩,没什么作为,让下面的人多了几分轻视之心。看在崔玄的份上,没人敢多使坏,但如孙扑正这样对纪安一直不服气的同知,还是一直再找机会下下纪安的脸面的。
孙扑正在知道难民的消息,心里就道了机会来了。想着纪安生于富贵,长于富贵,连外放也有崔玄相护,肯定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世家子。而他这么些日子和纪安相处,发现纪安有着少年人共有的热血和柔软。若是知晓难民之事,怕是不会袖手旁观。
而纪安若是亲自前往,等正瞧见难民们的模样,怕是会望而却步。毕竟是富贵堆里出来的,对着那样脏污不堪,不懂礼教的难民,纪安也做不到亲自照顾。那么,到时候纪安一个清高自私的名声是跑不掉了。
而若是纪安能下得心直接放难民进城,也没关系,这些难民一路走来,怕是身上带病的也不少。纪安贸贸然的把人放进城里,要是不巧引起什么病灾,那可就不是一时意气可以说得通的了。即使有崔玄在,可纪安的不稳重的性子和不出众的能力也是众人皆知了。
孙扑正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被下面人架空的上司也不是没有,即使后台再大,没有与之相配的能力也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他就是要做知府衙门中真正能做主的那个人,让众人看看,即使被抢了知府之位,可有能力做的人也只有他。
纪安接到消息之后,心中一跳,他不傻。难民进不进城有专门的人组织,并无需他这个知府拿主意。不然,泉州大大小小的事情无数,都让他拿主意,亲自出手的话,他早就累死在办公桌上了。
但纪安也知道,古代天灾**频繁,农人靠老天爷赏脸才能有个好收成,他们勤勤恳恳的一辈子,或许因为一场意外而流离失所。纪安认为,自己的治下出现了难民,就是他的失职,那么就更应该去纠正。
纪安带着属下去了外城,路上,纪安也没闲着,让衙役去米铺买粮,先去城外支起大锅开始熬上粥,让难民们先添饱肚子。然后,又派人去了城中大大小小的药铺,请了十几位大夫带着大批的药材去了城外。
难民们这一路走来怕是身子骨都极其虚弱了,身上也是带病的多,纪安打算让大夫给人们诊治一番。救人性命要紧,同时,他从现代过来,知道传染疾病的严重性。即使再心软再同情,他管着泉州上上下下的老百姓,不能因为他的心软和失职而给这些无辜的人造成伤害。
衙门们去的很快,在城外已经支起大锅,烧开了粥。因为知道纪安要过来,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锅里的米是放的足足的,保证煮出来的粥用筷子竖着也不会倒。
那么逃难而来的人经过许多地方,可守城的士兵大多是把他们赶走了。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米香了,米还未煮熟,有许多人已经紧紧的盯着大锅,眼睛一眨也不眨。要不是心中畏惧官差,怕是早就过来疯抢了。
纪安到时,官差已经开始分派熬好的粥了,难民们一个个上前领粥,脸上隐隐有了喜色。不过,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的,看着就知道是遭了大罪的人。特别是有些老人和孩子,即使现在还未到冬天,可他们身上的衣裳都已经破破烂烂,看不出以前的形状了,连衣裳最基本的遮体都做不到了。
这群人的脚上都磨破了,草鞋的前沿都带着黑色,怕是走路走的皮肉都和草鞋粘在一起了。看着下面的人狼吞虎咽的吃着粥,纪安心中闪过一丝自责,更冒出愤恨。他的治下竟然出现了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难民,他这个做知府的真是失职。
不过,这个县镇的官员更该死。底下百姓都活不下去出来逃荒了,可县报上却没提半句。为了政绩,就如此的置百姓于不顾,绝对该千刀万剐方可泄民恨。
等下面的人几乎开始吃下三四碗粥而停不下来的时候,纪安就让衙门在仔细看一遍,可有人未领到食物。然后,就让大夫开始就诊。镇上的大夫有一部分是衙役打着纪安的幌子请来的,现在瞧着却是给一群流民看病,那心情不可谓不糟糕。
但有纪安在面前压着,他们也不可能临时走掉,那样一个刻薄无德的名声就得戴在头上了。所以,不管愿不愿意,大夫们都得笑脸相迎的对着难民们开始诊脉。
两个时辰,三百二十一号人就已经全部诊治完了。大夫们发现了许多问题,那些人中本就有病的,身体虚的,有轻伤的,感染风寒的都有不少。纪安让大夫们把那些身染重病的归一类,染风寒会传染的归一类,大致健康无病的归一类。
而在这群大夫诊治的时候,纪安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这其中的大夫那些是比较有医术的,那些是比较有医德的。虽然他知道,依着他的身份,让这些大夫去照顾难民是一定的,但一个真心,一个被逼,有可能的情况下,纪安还是倾向于前者。
所以,他安排重病和感染风寒的难民不进城去京郊的一座庄子里。这座庄子是纪安自己的。虽然纪安没怎么去管过,但安排一些人进去倒是能住得下的。且现在秋收过去,庄子里的农户基本上没什么在,就剩下一些管事。所以,也不怕传染别人。
而纪安对着大夫们许诺,若是难民们全都保住性命,一定会给他们嘉奖,且子孙可得一个官学名额,亦可传颂乡里。官学,自然指的是泉州承办的官方学院,明正书院。地方上只能办明正书院,凡事四品以上官员,可把子弟送往京中读书。
而在泉州,官学名额也得有是有品级的官员或是皇商巨贾的子弟才能进的。而即使是一些有名的家族书院,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进的。大夫这个职业想要进书院,真得要到一定名气。而被请的大夫们之中却是没有达到那个级别的人物了,能庇佑后代,大夫们得了这样好处的许诺,心中的激动自然是不用说的。进了官学,即使考不上功名,人脉也是不同凡响的。
于是,先前一部分没被选去照顾病患而幸灾乐祸的人却是羡慕嫉妒恨了。而被选上的大夫也不是一脸晦气,不情不愿,一个个看着难民们眼睛里都闪着光,誓要拿出看家本领,把人给治好了,得了知府老爷的赏赐。
安顿好了这些病患,纪安这才提了难民中的人来问他们的情况。逃难而来的难民们已经从衙役的嘴巴里知道纪安这个看着很是脸嫩的小老爷是个大官,是个能为他们做主的大官。
于是,他们中选了一位老者一位中年汉子和一位二十几岁的男子出来让纪安问话。这些人都是一个地方里逃难出来的,老者姓丁,人称丁二,中年汉子姓胡,名叫胡大,年轻男子姓邓,单名一个强字。
丁老二先开口对着纪安说道:“回小老爷的话,老汉是永淮县丁家村的人,我身边的是隔壁村胡家村和邓家村的人。我们几个村子在永淮县的大山里,与世隔绝,家家户户靠着种田为生,闲时也去大山里找找吃的。本来虽然家家都不富裕,但也算是能吃饱饭过得下去。但没曾想,三年前,村子里来了位据说是县太爷的管家,在我们山头造了庄子,言明以后不许人再上山打猎行走。虽然气愤,但老汉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也不敢与县太爷作对,想着打猎也不过是个贴补,没了就没了也就没在意。可没曾想,去年我们那儿大旱,颗粒无收,里长向县太爷申请免了田税,却被打了一顿。县太爷要的税赋还比往年的要高,家中无粮,哪有银钱粮食交税,就有人想上山找些猎物充充饥,却被那管事带着恶奴狠狠的打死了几个村民。县太爷又下了指令,限期到了若是不交税赋就要老汉们去充军。那庄子上的管家又到我们村子来,要我们签上卖身契,做他们的奴才,这几年,我们村子能干好看的女娃子被这管家买去了不少,但都是不得善终。家人找去,不是被打,就是让衙役抓到牢里一阵磋磨,老汉们眼瞧着没了活路,赋税一年比一年重,这才出来做了流民,希望能有个活命的机会。”丁二说着说着就流下了泪。
而这儿却要说一下大秦的一个管理乡民的制度,若是那个村庄遭灾,经过里长和村民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向县太爷申请免上一到三年的赋税。这项政策一直被视为秦太、祖实行仁政的典型,一直被历任统治者实行。
每个县太爷都有权利免上几个村庄的赋税,若是受灾面积大了,可先开仓放粮,再向上级申请指示。百年来,虽然这项政策有多种漏洞可钻,让不少官员得了好处,但却一直没有废除,因为秦太、祖曾说,只要这项政策在,真等到有了荒年。农人百姓才能有活命的机会。同意,对于在这件事上犯错的官员,一旦被抓,律法上也是严惩不贷。
纪安看了一眼丁而,开口道:“既然那管家如此可恶,草菅人命,难道你们就没人报官?报官了,那县太爷又是如何做的?你们与本官细细说来,不可有半点隐瞒。”
邓强年轻最先气愤的开口道:“回老爷的话,小的村子里的被打死的家人上衙门去告状,但县太爷不仅不帮我们做主。还说我们私闯民宅,盗窃财物,狠狠的打了那些人。那几户人家有两个六十几岁的老人,被打的送回了就没了命。小的们再气愤,民不与官斗,也只能敢怒不敢言。而那庄头却更加横行霸道,原本有几户人家家境挺好,不用卖儿卖女,可他瞧人家姑娘好看,使了手段,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弄了人家姑娘进去做丫头。没多久,那姑娘就自尽了,小的还听说,他们把我们这些好人家的女儿弄进去还送给县太爷和那些官老爷做小,因为有了撑腰的,让庄头更加肆无忌惮。”
而纪安听完了两人的话,心中则是在思考着永淮县的县太爷。永淮县的县太爷姓吴,名叫吴忠宇,是同进士出身。年岁不大,三十岁左右。吴忠宇出身贫寒,天赋不错,曾经在锦山书院求学。年方二十就中了举人,之后,被孙德的二弟看重,许以庶长女,三年前中进士,被分派到了永淮县做县官,今年是第三年。孙家一直在给他打点,想让他升到泉州这儿来做官。
纪安心中盘算着,这吴忠宇的胆子太大了,到底是他一人所为,还是背后有人?仅凭这些难民的证词想要让吴忠宇丢官容易,可要他的命怕是不行。一想这些难民原本该有五百多号人,就因为这样的个家伙,死了近一半,纪安就觉得这样的官员就该严惩,以慰那些无辜的人。
纪安让人领着这些人去休息,自己则是前前后后的思考了一遍。他可以肯定,孙家并不知道吴忠宇的所作所为。也许是有所知道的,但却不知道这些难民是被吴忠宇所害,不然,这件事早就了结在了孙扑正手上,不可能会从孙扑正手上转交他手上。
但孙家怕是也不干净,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若不是有孙家这样的靠山,何敢欺上瞒下,贪污横行到如此地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一个管家也敢逼迫良民为奴
这一刻,纪安觉得他该让那些人知道,有些事情是触犯到了他的底线了。
☆、77·事发
纪安把人安顿好了,立马派了手下的心腹,让他们去永淮县核实情况。先把那些人该盯紧了,万不可让人跑掉,也不可打草惊蛇。然后,想想,又给纪博曾经给他说过的郭大人写了封信。
在来泉州之后,他也去拜访了这位郭大人,知道这人是以前纪博的心腹。虽然纪安对纪博有心结,可这位郭大人却是个手上有兵权的。虽然宣慰司里,他是个二把手,但带上几百号兵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吴忠宇,纪安下定决心要用这个人告诉众人,对于贪官污吏,他是什么样的态度。也给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敲敲警钟,他可以容忍官场上的一些针锋相对,可却无法容忍这样苛待百姓,吸民血吃民肉的恶官。
郭行是纪博放在江南这边的耳目,他对纪博十分的忠心,这次纪博早早的就写信让他助纪安一臂之力。在能力之内,帮着纪安立威,在泉州站下脚来。而宣慰司里的老大是白家的故旧,也被白旭写信相托,让其多看顾一些纪安。所以,在宣慰司的老大在得知郭行接了纪安的信带着两百号精兵去了永淮县,他也就当没看见。
兵政分家,即使是总督,对着江南的军队也没有绝对的控制权。他们可以不太买这些文官的账,武官和文官各自为政,相互牵制又相互扶持。不像北宋时期,武官被文官管得死死的,半点喘不过气来。
而与郭行同去的还有齐旋,他作为知府衙门的推官,纪安直接让他去拿人。郭行的动作很快,骑马没过六天就到了永淮县衙,当日就去了吴忠宇的府邸,抄家拿人,做的顺手的很。
在吴忠宇的家中抄出了许多真金白银,一箱一箱的被人从地窖中抬出来,细细数来竟有五十万两之多。这下,不仅齐旋吃了一惊,就连郭行自认为已经见过世面的人也是震惊不已。
齐旋本来以为这小县镇就是让吴忠宇贪死了也不过十万两银子也就不得了了,怎么会冒出这么多钱财。他是老办案的,即使年纪不大,但经验却不少,立马感觉这事情不对。让人拿赶紧去拿县衙中其他的官差小吏。
纪安让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吴忠宇如此的肆意妄为却没消息传到外头来,那永淮县怕是被他一手遮天,党羽遍地了。于是,他这次还派了三个有名望的举子去永淮县代理县衙职务。并说了,若是三人为民造福,政绩不错,就保举他们为八、九品的小官,让他们成为正式的官员。
纪安选的这三个人有出身商户,有清贫出身,有小官出身的。他们自知科举往上机会不大,就在明正书院和锦山书院中谋了一席代理职位。因为平时名声较好,品行出众,这才被缺人的纪安拎出来的。
三人都是四十几岁的年纪了,都是比较爱惜羽毛的,纪安看重的就是这点。三人之中有固执正直的,有圆滑好名的,有老实本分的。这样的组合,也不怕再出一个吴忠宇,他准备三人做的好就真保举他们做个八、九品的小官。而且,他还有别的后手留着,若是他们三个名不副实,他也能把他们三个撤掉。县太爷要朝廷派发,但如纪安这样知府就有权利保举举子做官。虽然这样做官品级有限,可也是许多读书人求也求不到的好事。
郭行一行人抓了以吴忠宇为首的永淮县官员几人,衙役官差也都被抓了。纪安早先派的心腹更是带着郭行的人马抄了那庄头的庄子,在庄子里发现一个制铜的地下室,摆放着各式的铜器。
这个时候,原本以为是贪污案的郭行等人才知道是逮着大鱼了,这私开铜矿的罪名可可是形同谋反啊。是要被抄家灭族的,郭行也不担心这次出来会被旁人说闲话了,有这功劳,说不准他下次升迁的时候还能再提一级。
而这个时候,泉州孙家才知道,那群难民竟然是从吴忠宇的手里出来的。孙扑正被气的要死,他不喜欢吴忠宇,但那是他的堂妹婿,他出了丑,自己也得跟着丢人。
这个时候,孙扑正很是后悔把人交到了纪安手里。不管难民怎么流落到这儿的,吴忠宇一个失职之罪却是要的。吴忠宇和他家的关系是避不开的,明眼人一看,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有眼无珠呢。
当然,在纪安又是施粥又是替难民们诊脉的时候,孙扑正就知道他为纪安送了一次扬名的机会。可那时,他还不知道那群难民从吴忠宇的治下过来。当然,等吴忠宇事发之后,孙扑正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样的蠢事。
孙扑正还未意识到此次事情的严重性,还在惋惜他的颜面。而孙德的二弟孙平却是急得团团转,他可是知晓自己女婿在任上的那些事情的。以前想着他女婿给他不少孝敬,他是二房,又没本事,虽然和他大哥一母同胞,但却不受重用。以后,这府里的家产大部分都是大房的,这才合着女婿一道捞钱。
对于那些土里刨食的孙平从未在意过,不就是几个平民百姓,就是死几个。凭他们孙家的权势,又算的了什么。特别是,他家女婿特别的上道,每年都给他送不少年轻鲜嫩的小丫头过来,这样知心的女婿,他自然要帮忙遮掩的。
孙平在泉州大小也是个人物,纪安带着衙役大夫去城外忙活了半天,该知晓的都知晓了。看着纪安又是熬粥又是请大夫的,不管众人心中怎么想,但都是异口同声的夸赞纪安爱民如子,仁心仁义。
而没半天,这则消息就在泉州城中传遍了。自然,那群难民的来自那儿也被查清楚了,虽然没有传出什么坏话出来,但孙平还是知道了是从他女婿那儿来的。旁人不清楚,以为真是天灾,但孙平明白他家女婿这次怕是麻烦了。
想着孙德是他大哥,在这泉州一亩三分地上,正三品的官还算好使,即使自己女婿被查出贪污,由他出面,还是能让他女儿不守寡的。至于那些钱财,以后等风平浪静了,再找个地方让他女婿复起就是。这么一想,孙平就并没有把吴忠宇的那些好事告诉他哥。
崔玄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当天回去的时候,就知道了纪安安排。他既为纪安这样周密的安排而自豪,又有些以后不能被纪安依赖的失落。不过,想到纪安一直都很优秀,只是缺少契机让众人知道罢了。
崔玄上辈子一直是在京城混的,外放还真没用过。自然不清楚这泉州到底怎么回事,上辈子纪安来泉州的时候比这世迟了几年,崔玄也不敢再拿前世的眼光看待问题。
纪安原本还担心他师兄介意自己没和他商量就擅自做主了,但看着崔玄细心的为自己的安排而分析弥补不足,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虽然他师兄平时心眼不大,可关键时刻,还是胸襟还是挺宽广的。
崔玄既然知晓了这件事,就没有不管的道理。再知道纪安已经派人去抓人的时候,崔玄则想着等吴忠宇到泉州之后的事情了。他这段日子在总督府过的还行,可孙德和黄勤倒是有了结盟的趋势,这次的事情若是运作的好的话,孙德以后怕是翻不起风浪了。
而之后的几天,孙扑正一直臭着一张脸,知府衙门中一股硝烟味慢慢溢开。下面的官员做事更谨慎了,就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个个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纪安像个没事人一样,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心中则是想到:难道这个小知府是个软性子,不想得罪孙扑正,所以才不提那些难民的事情吗?
众人如此以为,孙扑正也是这样认为的。心中不屑于纪安的不作为,可又有些侥幸,倒是心情挺复杂的。
过了八天之后,从永淮县传来消息,吴忠宇私自开铜矿,贪污受贿,逼迫百姓,几大罪状一起传了出来。这下子翻了天了,泉州虽然繁荣,但却十分的安定,乍一下传出这么劲爆的消息,够众人茶前饭后说一嘴的了。
孙德这才知晓,他的好侄女婿如此的胆大包天,竟然敢私下瞒着他开铜矿。开了就开了,还蠢的让人逮住。现在好了,好处没享到,却被他牵累了。想到近日那些同僚官员瞧着他隐晦的眼神,孙德心中明白,他怎么解释这开铜矿的事情他不知情,旁人也不会信的,只会越描越黑。
一个七品芝麻官敢私下开铜矿,说出去旁人还真不信。都会想到是孙德在后面撑腰的,毕竟,孙德是其大伯,吴忠宇开铜矿赚的那些钱,怎么也不会不孝顺这么一个明眼人都知道要巴结的大靠山啊。
孙德想想自己真是冤死了,他要弄钱,在他这个位置,只要稍稍的动动手,有得是商户送上门的银子珍宝。怎么会蠢到去动铜矿,铜矿和铁矿都是上位者敏感的地带,他是想银子想疯了,拉着全家一起找死才会去动铜矿。
在心中骂了无数遍吴忠宇,想着怎么把他给千刀万剐才能泄恨,可却还是要动作起来。不能让吴忠宇真背上私开铜矿的罪名,不然,要是让皇帝的耳目上传圣听,他这个官位就算到头,怕是全家也得跟着遭殃。
孙平拿银子的时候拿的爽快,就算知道这银子来处不正,他也不怕。可当知道这银子出自私开铜矿的时候,孙平吓的脸色都变了,心中暗骂吴忠宇没眼色,死大胆,自己死还要拖着他,真是个黑心肝的,半点没有往日翁婿一家亲的样子。
同时,郭行这边,接二连三的刺客出行,要斩杀了庄头和吴忠宇,这样的情形让郭行又担心又兴奋。能派动刺客的幕后之人一定是个大人物,这么一来,他的功劳也就越大。但铜矿和铁矿一样,都是兵器的制造材料,能打这些注意的,一个都没他能惹的起的,要是事后被报复起来,怕是够他喝一壶的。
而纪安这边也是够吃惊的了,他只不过是要抓贪官没想到却拔个萝卜迁出根,抓住一条大鱼。有孙家和吴忠宇的关系,怕是这后面不是三皇子就是二皇子,这样一来,怕是自己师兄能打破这江南僵持着的局面了。
而这个时候,纪安也明白了,为何那庄头不准众人上山,怕是那座山上就有铜矿。而那些上山打猎的人被庄头打死,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没能杀掉几个村子的人,就想着威逼利诱,让几个村子的人都成为他们的奴才。
不过,没想到他们欺人太甚,村民们忍受不了,宁愿做流民也不愿意做他们的奴才。而庄头见村子的人比他逼走了,也就放心了。没想到,这群难民凭着双脚走到泉州,更是见到了他。然后,拿人抄家,事情败露。
纪安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果然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78·人心
吴忠宇人还未到泉州,可泉州却已经因为他而暗潮汹涌了。孙德暗地里派人联系故交旧友,派人放出风声说那庄头是吴忠宇的二叔。因为吴忠宇早年失孤,他二叔对他多有恩德,所以,即使对于这个二叔自然是愚孝了些。
而这个吴二却是个贪婪的,发现了铜矿,一时鬼迷心窍,私下就开挖了,吴忠宇是半点不知情的。孙德致力于把吴忠宇的包庇找个好些的借口,圣人以孝治天下,愚孝而被连累的吴忠宇,即使有罪也会得到旁人同情。
更为重要的是能把吴忠宇从这私开铜矿之中摘出来,这样才能不牵累他。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郭行和齐旋已经从吴忠宇家中查抄了大量来历不明的真金白银,不然,他是绝对会弃车保帅的,不做这样浪费的动作的。
这也是郭行和齐旋商量的,除了写信给纪安告知之外,为了一路上的安全,对外只说只从吴忠宇家中抄了几万两银子和一些珍宝。孙德吃亏就吃亏在消息不灵通,没想到纪安的人会隐瞒吴忠宇的“罪证”。
纪安也没对下面人露出风声,从查出铜矿开始,牵扯到的人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所以,纪安并不打算声张,至少,在他的人没平安到达泉州之前,他不会让幕后之人狗急跳墙,伤了郭行一行人。
而泉州的知府衙门中的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和和气气看着好说话的纪小知府手段如此的雷厉风行。更为重要的是,刚刚来泉州不过几个月,就能交好宣慰司的二把手,让他带着说抓人就抓人。
这一刻,众人真正明白了这位若是真想动什么人,真不是年纪小就行不通的。经过这么一遭,知府衙门的官员一个个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既对着纪安殷勤备至,心中又隐隐期待着纪安的后手。在无聊而枯燥的行政办公生涯中,一把手和二把手的斗法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有好事的,私底下都在打赌,是纪安这个过山虎厉害还是孙家这样的地头蛇高明。毕竟,孙家在泉州的势力盘根错节,吴忠宇虽然犯事,但其中也不会不可操作的。运作的好,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
而就这样的情况下,吴忠宇一行人从永淮县到了泉州。郭行把人送到了知府衙门,纪安亲自去接的人。看着从马车上卸下了的一车车的银子,随行的人眼睛都要凸出来了。虽然说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做官就没什么穷的。
但吴忠宇却能从一个县太爷的位置上做三年就能得了这么多银子,其贪婪程度可谓让人叹为观止了。做官学的是中庸,讲究的是和气,一个永淮县,被捞出这么多银钱,那是得刮地三尺了。做事做得这么绝,不留活路,也难怪被抓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许多和吴忠宇一个品级甚至更高品级的官员心里不平衡。他们按理可比吴忠宇这样的小喽喽体面尊贵多了。但却没人家得实惠多,甚至比不上人家的小零头。所以,一把分官员心中暗骂吴忠宇贪心太过,自作自受。面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不屑为伍的模样。
纪安也从郭行嘴里得知这一趟并不太平,碰到了几次想杀人灭口的人马。虽然武力值不高,但却还是让郭行一行遇到了一些麻烦。现在给纪安提个醒,也是让纪安不要大意,让那些暗处之人钻了空子。
纪安听到郭行的遭遇心中有些吃惊,不过也更加重视吴忠宇的案子。直接在崔玄那儿调来了不少心腹,还用了郭行手下最为强悍的部下,看守吴忠宇和庄头。而剩下的那些被抓来的人,纪安也没让他们闲着,让齐旋和楼关一道挨个的去问情况。
吴忠宇被抓来却有些有恃无恐,虽然一路上作为阶下囚,但神情却没什么慌张,很是沉得住气。而那个庄头却很是害怕,一路走过来,神经紧绷,看人时也慌慌张张。
纪安带着崔玄给的保镖亲自去审问吴忠宇,他很好奇,吴忠宇的底牌到底是什么?纪安想问问吴忠宇,本来他该做一个待民如草芥,造福一方的父母官,现在却做了逼着治下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恶行,他可曾想过有一天会遭受报应会得到惩罚,可曾想过他会得到的后果。
吴忠宇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长着一张国字脸,若是按着外貌看的话,他觉得能称得上忠厚正直的那类人。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人却是个黑心黑肝的贪官污吏了呢。
吴忠宇和庄头是分开单独关着的,他的待遇还不错,一个人被关在最里层的监牢里。纪安瞧着待在监牢里的吴忠宇,看了看四处破旧的环境,直接问他说道:“你是吴忠宇?”
吴忠宇并没有答话,闭着眼睛靠着墙壁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纪安身边的狱卒瞧着纪安因为没被吴忠宇答话而微微皱眉时,立马从腰间抽出一个鞭子,上前就是一下,骂道:“起来,耳朵聋了,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纪安并没有阻止,一个有罪之人,还想摆着老爷的款,也该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虽然他不喜欢体罚,但对于吴忠宇这样拿腔作势,罔顾人命的人,他还是能入乡随俗的用这里的法子让他清楚,现在这儿可不是能让他任意妄为的永淮县了。
吴忠宇被一鞭子打的睁开了眼睛,对着纪安不屑的冷哼道:“怎么,知府大人也要屈打成招。在下好歹也是进士出身,自古刑不上大夫,知府大人倒是让在下大开眼界了。”
纪安却没被吴忠宇的话说动,只是开口道:“吴忠宇,你可知罪?逼迫良民,罔顾人命,包庇行凶,收受贿赂这些就能让你死上一死。更何况,你还胆大包天的私开铜矿,谋取私利,罔顾律法和圣意,真是罪该万死。你,可知罪?”
吴忠宇却是笑了,眼神变得有些不屑。开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纪安瞧着如此惺惺作态的吴忠宇更为的反感,若不是没见着那些难民们的悲惨,若不是没有自己心腹从永淮县传来的的消息,看着这样的吴忠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