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说二皇子不顾兄弟情义,逼死了长嫂。毕竟,大皇子对着卢玉绣是众所周知的用情颇深,这下一个不明不白的官司就让大皇子妃送了性命,大皇子也太屈了。
大皇子这边字儿不可能再写什么忏悔书,很是麻利的精神起来,派人支援卢家的同时,也不忘为自己刷委屈博同情,传出二皇子用妾氏和庶子来构陷长兄,逼害长嫂,实在是心怀不轨,狡诈阴毒。
而崔玄更是让大皇子装病,大皇子一病,既躲开了朝廷的中卢家和郑家的纷争,又赚够了同情分,就连一开始对大皇子横眉冷对的皇帝也大手一挥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了大皇子,让他安心养病。
崔玄也没闲着,处处为传播着卢玉绣的冤情,更是翻出了范家当初黑他的历史,向众人表明,如此人家教养的闺女自然也不会好到那儿去的。而淑妃也很给力,再策反了几位宫女,说了卢玉绣与范雨嘉不得不说的二三恩怨。总结出,范雨嘉因为嫉恨卢玉绣,又才使用的苦肉记。甚至,有人还搬出了武皇后当年弑杀亲女的例子,务必告诉众人,最毒妇人心,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最后,皇帝和大臣僵着,这事情查的不清不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卢玉绣身死是事实,二皇子明显的略输一筹。
最后,大皇子拖着病体去上朝义正言辞的去训斥了那些试图诉述二皇子心怀不轨的大臣。情真意切的对着皇帝表示,他相信这次只是意外,只是有奸人作祟,二皇弟一直光明磊落,心性宽厚,绝对不会去做陷害长嫂的事情。
然后,又对着叫嚣的最凶的大臣训斥,让他们不会挑拨他和二皇帝的兄弟感情。他们一直兄友弟恭,二皇弟更是对他尊敬有加,他这个做长兄的绝对不能让旁人诬陷他的兄弟。
大皇子这一番表现,让皇帝感动至极,狠狠的发落了几个先前叫嚣的最厉害的御史大臣。然后,大赞了大皇子宽厚仁义,颇有先贤风范。
最后,众人都赞大皇子仁义,顾全大局,至孝至仁。在一片赞美声中,细数一下就会发现,二皇子坏了名声,三皇子损了亲信。一场由郑家主动,卢家参与的风波,最后成全的却是大皇子。
自然,崔玄原本打算外放的计划又得推迟了。
☆、69·外放
纪安事后问过崔玄,卢玉绣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太蹊跷了。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本来想是崔玄他们搞得鬼,可一想,大皇子和卢玉绣关系只能算是一般般,是劝不动卢玉绣为他牺牲性命的。
再说,他师兄也不会骗他的。若是真能从卢玉绣那儿下手,也不用让大皇子写什么忏悔书啊。所以,纪安第一个就把崔玄给排除了,主要是大皇子实在是美男计没使到位,人家卢玉绣看着也不像是能被他诱惑到舍己为他的地步。
而事实也是如此,卢家因为卢玉绣受了牵连,淑妃在皇宫地位颇受争议,在三皇子拼夺的关键时刻,卢家是不会愿意让卢玉绣坏了他们的布置和努力的。于是,卢玉绣的父亲给卢玉绣递了话,让她以死证明清白。
卢玉绣从小被卢家养大,感情不可谓不深。加上她的身体也就这几年,被自己的父亲要求,她无法拒绝。于是,在宫里淑妃探子的帮助下,写了血书流出出去,再以死明志。
而从卢玉绣去世的那一刻开始,从淑妃到卢家就开始了反击。淑妃能在宫里多年,人脉自然是有的,而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眼线和探子,让一两个宫女出来证明卢玉绣的清白还是可以的。不过,那要在卢玉绣死了之后,不然,就凭一两个宫女之言是不顶用的。
而后卢家的对着郑家和二皇子步步紧逼,大皇子和他们结成同盟,共同对付二皇子。眼看着一切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皇帝执意要保下二皇子,卢家也准备见好就手,打算让皇帝承他们的情,记卢家和三皇子的好。 毕竟,这天下都是皇帝的,真和皇帝死磕,占一时的便宜,以后就有得苦吃了。再者,卢家重点是想扶持三皇子上位,博得皇帝好感,可不是真想为卢玉绣讨回公道。
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大皇子横插一竿子,截了胡。卢家一直提防着郑家,也没少防备大皇子,但瞧着大皇子装病躲在暗处,放心的同时还曾暗自嗤笑过大皇子的目光短浅。作为一个皇位继承者,明哲保身固然重要,可遇事一点担当也没有,也不会被朝廷上下看得上的。大皇子装病避开了是非也避开了表现自己的机会。
可卢家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吆喝了半天,眼看着要吃到熟果子了,大皇子轻飘飘的站出来,几句话,就让现在的局势扭转。他们从原先的苦主变成了挑拨皇室子弟不和的罪人,而大皇子则成了最孝顺懂理之人。而皇帝不管心中怎么想,明面上还得大加赞赏大皇子,不管事实如何,朝廷上下都看到了大皇子的宅心仁厚,明君气度。这一局,真相如何,却不再是重点了。
而卢家毁了皇帝原先的计划,皇帝自然有气没处发,大皇子是受害者,是功臣,不能打不能罚,皇帝就狠狠的打压了卢家的亲信,哪怕明面上卢家没什么大损失,但被皇帝记恨这就是一个大大的危险信号了。
自然,大皇子背后阴了卢家,两家现在已经从蜜月期到冷战期,面和心不和。大皇子本来就是借着卢家过渡,从来就没真正的把卢家放在自己的这条船上,所以下起手来十分的不留情,也不遗憾和卢家断了关系。
因为大皇子从来都没信任过卢家,把卢家当做竞争对手般防着。在大皇子看来,削弱了卢家,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做对不起自己。
而这次的事情之后,皇帝也没再为二皇子造势的趋势,范雨嘉更是在宫里没了声息,郑家真正的沉寂下来。崔玄明白,树大招风,现在大皇子看着春风得意,可也是真正的走到人前了,二皇子和三皇子怕是会对付大皇子。
大皇子是天之骄子,有皇室庇护,只要不犯大错,有这次挣的名声在,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而怕是倒霉的就要算到崔玄头上了,毕竟,若是弄倒了崔玄,自然也就断了大皇子一臂。
崔玄不愿意和他们硬碰硬,就打算先避一避。而首选自然是外放了,山高皇帝远,远离京城,总是能多几分自由的。崔玄早就打算外放积攒一下自己的实力,毕竟,在京城,人多眼杂,许多事情都没法做。
而且,大皇子现在虽然打着深情的幌子要为卢玉绣守妻孝三年,恶心二皇子和郑家,但毕竟大皇子现在成了新鳏夫一枚,而纪安又是单身一人,这样的情形在崔玄看来简直是大大的不利。
为了避免大皇子和纪安的孽缘,崔玄打算也把纪安带着,避开了这段敏感时期。等宋家进京,和大皇子联姻,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护着纪安一生了。
大皇子那边原先是不太乐意的,可崔玄和他细谈了一次,大皇子就松了口。但为了不让旁人瞧出他们的想法,大皇子明面上是十分的不愿意崔玄外放的,甚至私底下还故意让人瞧见派人阻一阻崔玄外放的事情。
大皇子这一做派,让卢家和郑家将信将疑,但崔玄在这几年里已经充分的展示了他杠杠的战斗力,卢家和郑家不管大皇子和崔玄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无论是郑家还是卢家,他们都非常愿意让崔玄去的。崔玄不在京城,大皇子就少了最大的助力,对现在他们的局势是利大于弊。
明面上趁着大皇子这次的东风,崔玄提出外放很快就得到了上面的批准。暗地里,有卢家和郑家盯着,崔玄的折子算是一路开了绿灯,这次让旁人要等上许久的外放很快就办好了。
当然,为了让崔玄顺顺利利的出京去,他们给了崔玄一个不错的官职,江南两广总督,正二品文官,一连升了两级。可谓是封疆大吏,位极人臣了,崔玄这样的年龄做到了这样的位置可谓是本朝最年轻的总督了。
纪安紧随着崔玄的脚步,也谋了一个泉州知府,从四品的文官。纪安升了一级,且泉州是有名的富庶之地,比起他在礼部的郎中的位置要好多了。且崔玄成了他的老大,纪安自然是不担心的。
因为几处盯着,朝廷的行政效率大大提高,没几天崔玄和纪安的调令就下来了。这次的调动真正的把纪安标上了崔玄一派的印记,以后,纪安的前程就和崔玄息息相关了。
纪安临行前回了纪府,给纪老太太说了去外放的事情。虽然纪老太太有些舍不得,可也知道纪安的前程要靠他自己拼搏。纪老太太除了再三的叮嘱,就是给了纪安一些私房,让他去任上打点。
纪老太太这一年多和纪安虽然疏远了很多,可毕竟纪安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又对她孝顺有加。本身又极其有出息,纪老太太看着这么优秀的孙辈,心中不可谓是不骄傲满意的。即使在知道纪安是郑氏的孩子,纪老太太也就别扭了一会,照样待纪安很好。
都是她的子孙,她舍不得也不忍心让纪安为难。甚至于因为纪府的前程,纪安的身份不能曝光,世子之位是不用想了在。这让纪老太太既有一种总算能对得住她哥哥的心理安慰,又深深有些愧疚于纪安。
这样的情况下,纪老太太只能对着纪安更好些。虽然,纪老太太一如既往的不喜欢郑氏,但对着纪岸,她却是比纪晨更亲近。一想到府里的事情,纪老太太还是愿意让纪安出去闯闯,挣个前程的。
在纪老太太看来,她还是希望纪晨这个有着她哥哥血脉的孙子继承纪府。所以,不管在公在私,纪老太太都希望纪安的前程锦绣,能混出个名堂来。这样,纪晨和纪安兄弟反目的可能性才能大大的降低。
泉州,纪老太太并不陌生,她的哥哥早年就在那儿做了六年的知府,当年,她带着纪博就是被她哥哥接到了泉州。现在纪安要去泉州,纪老太太心中倒是不怎么担心了。泉州富庶,民风淳朴,就算没有崔玄这个总督护着,纪安也能混个平安。
和纪安说了半天泉州的风土人情,纪老太太再三叮嘱,让纪安照顾好自己。要是在泉州遇到合适的女子,大可自己做主娶了,别担心府上。有她这个老太太给纪安做主,旁人委屈不了纪安的。
在纪老太太看来,纪晨已经娶了天底下来头最大的媳妇了,纪安就可以娶个他喜欢的。而郑氏的脾气坏,纪府又是这般模样,要是纪安娶个高门嫡女,那心机深沉的,怕是又要闹出幺蛾子。不如在泉州找个小家碧玉,求个一家安稳。
纪老太太还不知道纪安被下药的事情,几次想给纪安说说亲事,可瞧着郑氏那防着她如防贼的样子,让纪老太太开不了口了。这次纪安外放,一去三年,纪老太太这才关照纪安的。
纪安陪了纪老太太一会,用了午膳才去了留园。自从上次纪晨惊马,郑氏就被软禁在了留园中,虽然不愁吃穿,却不能出去。即使是郑后来召人,纪博仍然让托病客气的回绝郑后。
纪晨的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御医说细细调养,一年半载的也差不多能祛掉。而他断了的腿已经能下床走几步了,御医诊断,若是照着这个趋势下去,纪晨也能痊愈的。这个消息传出,让纪府上下松了一口气,公主听闻也给纪晨送了不少药材。
因为纪晨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所以,郑氏的惩罚也比纪安想得要轻。纪博并没有让郑氏直接进佛堂,而是让郑氏卸了纪府的管家权,让白氏帮忙管着,当然也派了身边的总管协助。
失去了管家权,又被禁了足,郑氏这段日子可算是过的极其难受。既怕纪晨报复,担心纪晨真的残废毁容了,以后她就得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又看着白氏当起了纪府的家,众人奉承于她,郑氏就好像见到了以后纪晨当家,她被白氏架空的未来,心中恍恍惚惚,患得患失的。
纪安的外放消息传来的时候郑氏先生茫然,最后却是愤怒。她现在如此,纪安不帮着她就算了,竟然要离她而去。她感到被背叛的愤怒,她的儿子,怎么能如此的对她?纪府上下,纪安是她的亲儿子,旁人欺负她就算了,怎么连亲儿子都不帮她。
郑氏这些天心里憋着的气和急好像找到了出口,在屋里破口大骂纪安忘恩负义。
纪安踏进留园的时候,郑氏正骂的起劲,看着纪安进来骂声戛然而止,像被卡住了嗓子般难受。纪安看了郑氏中气十足,还能骂自己,心中倒是不用担心郑氏身体会不好了。至少现在纪博是没准备除去郑氏,而是打算就这样让郑氏颐养天年了。
郑氏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有些怨怪下人们没眼色。瞧着纪安过来,怎么没有提醒她一下。当然,郑氏选择忘记,她大怒之下,把下人们都赶出门外,一般人还真没胆子敢进来找骂,更何况,她的心腹在上一次纪晨的事情中折损大半,连宋嬷嬷都被送回了郑家。现在留下的这些,对着郑氏没什么忠心,更别谈什么主仆感情了。
纪安给郑氏行了礼,开口道:“太太,朝廷派了儿子去泉州做知府,这一去三年,怕是孝顺不到太太了。还望太太自己珍重,儿子会月月派人来看望太太的。”
郑氏本来还有些被抓住做坏事的尴尬的和恼怒,却在听到纪安的话后直接只剩愤怒了。她厉声道:“你去那穷乡僻壤的做什么破知府,地方官哪个不是拼死拼活的找关系走路子的往京里跑,你倒好,却要出去。天子脚下,你又出身侯府,随随便便就能捞上些功劳,等上几年,你照样能位高权重。外放出去,你就狠心让你母亲我孤单一人在纪府里熬着。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你这样做,又谈什么孝顺?”
纪安眉头紧皱了皱,可一想郑氏只有他一子,现在又和纪晨关系敌对,自己这么一走,也是让郑氏颇为的孤立无援。
为此,纪安心里过了过,半响,才慢慢的开口道:“太太,自古忠孝两难全,儿子为朝廷尽忠,这是大义。但太太的话也有些道理,儿子细细想了,才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太太听听,看可行否。”
郑氏没说话,但眼睛还是盯着纪安看的。纪安开口道:“儿子去泉州,太太也可跟着儿子一道去。至于老太太和爹那儿,由儿子去说,就说太太身子不好,泉州风水养人,又有隐世的名医,太太跟着儿子一道去求医。想来,爹最后还是会同意儿子的主意的。府里太太一个人孤单,不如跟着儿子去泉州住着,虽然地方小,可也能让太太自己当家作主,自在一些。太太,你看如何?”
郑氏一听,看着纪安真诚的眼睛就有些躲躲闪闪了。她是不愿意离开京城的,京城有她娘家,纪府又是勋贵之家,一个小小的知府后宅,哪能及得上京城的的风华奢侈。再说,纪安从小又没养在她身边,要是跟了纪安去泉州,就要靠着纪安过日子,郑氏还是有些没底的。
更为重要的是,她这一走,以后,怕是纪府就没她的位置了。她做了半辈子的纪府女主人,要她让出这个位置,她是绝对做不到的。她情愿死在纪府,也不愿意活着让白氏占了她的位置去。
纪安看着郑氏避开的眼睛,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刚刚确实是想着把郑氏带走,以后不在京城,郑家和郑氏就能分开脱离了。以后,郑家如何,郑氏也不会受牵连。而且,郑氏不在纪晨的眼皮底下,等过上几年,惊马的事情过了,纪晨心气大度些,说不准也能不计较郑氏了。
而跟着他去泉州,虽然没京城繁华,可也不是什么穷苦之地,郑氏不会受什么苦。白氏和郑氏,若是有可能,纪安是不想让她们再斗下去了。郑氏一走,白氏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两人也斗不起来。
而郑氏担心的公主媳妇给她气受也能被解决了,纪安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可惜,看着郑氏的神色,纪安知道,郑氏怕是不愿意了。
果然,郑氏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安儿,娘我年纪也不小了,而你外公家也在京城。他的年纪大了,要是有个万一,我怕是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这让我怎么忍心,我就不跟着你去了。”
回头也怕伤了纪安的心,想想说道:“安儿,娘在泉州有两个庄子和一个别院,都十分的不错。呆会娘让人把地契找出来给你送去。你在泉州好好的,三年后,娘一定把你弄进京城做京官。”
再也不骂纪安没良心了,纪安也没多灰心,毕竟刚刚要不是郑氏说了他那么一顿,他也是没想过和郑氏过,他给过郑氏选择,可郑氏不愿意,那他也没法子。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该做的都该做了,其他的,他也管不了。
☆、70·扑朔
郑氏因为拒绝了纪安的邀请和纪安说话就有些底气不足,说了一会话,就打发纪安回去收拾东西了。纪安也没有多少话和郑氏说,让郑氏多注意身体,也就抬腿走了。
纪安再不愿意,他还是要等着纪博回来,然后和纪博辞别。谁让纪博是他老子,做儿子要出远门,于情于理都要给纪博道别。想要做官,首先面子工程一定要到位,不然,那些御史们可是开着一千瓦的瓦斯的眼睛在盯着呢。
纪安打算先回自己的释梦斋等着,这几年中,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的时间都不长。在这个院子里,他总是想起白氏,想起那个傻傻的分不清好坏的自己。这儿,记载了他度过的虚情假意,而这段黑历史就如这个院子,纪安是能避就避开,不愿意再多看一眼的。
今日他实在不知道往府里那儿去了,纪晨那儿他也去过了。得知他外放,纪晨祝贺了他一番,太医说纪晨的情况十分的好,若是不出预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纪晨比起过去的那种眼睛中带着郁气的神情也开朗了很多,至少,能和他说笑两句。
本来纪安是准备赖在纪晨那儿直接等着纪博回来的,可太医要为纪晨换药,纪晨院子里手忙脚乱的,他不去添乱就好了,再让下人们伺候自己,纪安确实没这么厚的脸皮。
于是,偌大个昌平侯府,纪安竟然感觉到无处可去。想了半响,才回想起,他在纪府还是有个容身之处的。不管是好是歹,在他来的前三年,这个院子,给了他一片庇佑修养之地。
释梦斋里的下人们都放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些年纪稍稍大的婆子管事。纪安以为自己不在,这儿该是不如从前了。没曾想,这个院子保持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连种的花都是他喜欢的。
下人们看着纪安倒是很惊讶,毕竟,纪安就是在府里歇也不歇在这个院子了。瞧着以前住过的地方,纪安想到自己那几年的蠢样简直不忍直视。当年,他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白氏就差没明着告诉他,你该做纨绔,败家子就是你的终极目标,他还傻乎乎的为白氏找借口,袒护白氏。
甚至,为了不让白氏担心,他还伪装自己很纨绔。而且,即使不伪装,纪安也稍稍被白氏影响的认为只要他安守本分,老老实实的做着白府不尴不尬,不高不低的庶子,旁人就会放过他。
所以,他活该被欺负,活该让人耍。纪安想到当年的自己,心中就生了一股邪火,明明他很努力的想要扮演一个好儿子,好好的在这个世界孝顺为自己好的母亲。但偏偏老天爷就喜欢玩他,妈不是亲妈,亲妈又害他。
想到白氏,纪安现在倒是没那么恨了,可再也生不起那时对着白氏保护孝顺的心了。只想着以后离的白氏远远的,只要白氏不再出什么幺蛾子,纪安就和她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她再想算计自己,那纪安就打算好好的和她算算新仇旧恨。
纪安觉得他就是个小心眼,心中再三告诫自己男子要大度,不要小肚鸡肠的去记恨别人那些过去的事情。可他却忘不掉,即使什么也不做,他也从心中厌烦,甚至要是有机会,他就要释放心中的恨意,好好的回报那些人。
白氏,她可怜,但纪安更恨她。即使表现的再淡漠,再对自己对旁人说不在意。可纪安心中是真的怨她恨她,因为,纪安真正把她当母亲待过。爱她敬她,处处维护她。为着她对自己的温柔和慈爱,纪安甚至愿意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但这些都是假的,甚至,白氏处心积虑的要害他。他能理解白氏换子的心情,却无法原谅她的伤害。真正的纪安已经死了,原身欠了的债也就算还了,他以后为自己活着,活的开心。
纪安刚刚触景生情,感慨了一番,就遇见了最不想见的人。白氏仪态万千的从角门走进来,脸色看上去没了以往的那种从内心发出的忧愁,倒是多了几分慈悲。
纪安点点头,也不准备和白氏有所交集就准备走了。而百氏却是一反常态的对着纪安开口道:“安少爷,你要去泉州了吗?三年后还会回来吗?”
纪安听着白氏的话,心中则是想着,白氏怕是听到他外放的传言过来问他的。而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走远了,不和她儿子抢纪府了。
纪安不想让白氏再盯着他,开口道:“嗯,我很快就要去泉州了,三年之后,若是可以,我还会在外多多造福百姓。京城有那么多能人俊杰,也不差我这个一个小吏小官,怕是没个三年五载是不会回京了。不过,白姨娘请放心,我即使回京也不会再住府里了,到时候,我就该有官邸了。白姨娘自然是要住在府里服侍祖母和父亲的,倒是不用跟我出去。”
白氏听着心里一凉,看着纪安淡淡的疏离和不悦,白氏只觉心疼。即使儿子不喜欢她,但她也是希望能经常看见纪安。知晓他一切都好,白氏就觉得满足了。可现在纪安这一走,她想要再见他,还不知道要到何年马月了。
这么一想,白氏心中越发着急。特别是纪安最后的话,摆明了告诉白氏,以后就算纪安回京搬出纪府也不会接了白氏出去和他住。在纪安看来这是给百氏一种保证,可在白氏听来却是晴天霹雳。
她已经知道纪安没有子嗣了,断了在纪府争权夺利的心,现在的希望是能和自己孩子生活在一起。就算现在身份错乱,可纪安在众人眼中也还是她的儿子。她还抱有幻想,以后纪安分家出去,她也跟着一道走,帮着纪安收养一两个孩子,以后也能让纪安老有所依。
可现在,纪安明晃晃的告知她,这一切都成了泡影,饶是白氏心机过人也有点受不住。特别是,她刚刚安插在郑氏的下人口中得知,纪安曾动了带着郑氏一道去去泉州的事情。白氏嫉妒的发狂,她才是纪安的母亲,可郑氏却享受着他儿子的孝顺和贴心。
更为可恶的是,纪安的一片心意是她求不得,而郑氏却看不上眼的。白氏费了大力气压下心中的翻滚,很想就那样告知纪安,她才是纪安真正的生母。可她不敢也不能,她对纪安的所作所为,让她失去了一个做母亲的资格。
养母害了纪安还能让纪安对她有几分保留,可若是亲生的母亲害她,纪安在得知他的悲催他的不幸都是她造成了,会不会恨她?她不想赌,也不想去尝试,她宁愿看着纪安孝顺着郑氏,然后幻想成自己,那样,至少她能告诉自己,纪安是爱着自己的母亲的。
而且,若是真曝光了纪安的身份,纪晨会如何做,他会不会怨恨迁怒,毕竟,因为纪安的身份错位,纪晨才遭遇了这一切。郑家会不会恼羞成怒,斩草除根,她不能让自己儿子处于那样四面楚歌的境界。
让纪晨和郑家斗去吧,郑氏,你一生不是最骄傲自己的出身吗,那么有一天,当你亲生儿子亲手毁了你这份骄傲的时,你会如何?
白氏压住自己翻滚的思绪,细细的看了看纪安,最后,拿出自己身上戴着的平安符,对着纪安说道:“这是我上次去庙里去请大师开光供奉过的平安符,你收着吧。安少爷,不管是我还是郑氏,甚至于侯爷,我们都欠了你的。不要担心别人,我们都比你明白自己要什么。你好好的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就好了。这府上,你即使再挂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纪安听着白氏的话有些迷糊,不知道她这话是说给他听还是另有所指。看着白氏递过来的平安符,纪安还是收了下来。或许是白氏的脸色太期盼,又或者是他还有那么一点君子风度,不愿意为难一个女子。
不过,吃过白氏很多亏的纪安当时就在袖子里把平安符放在了避毒珠上,发现没变颜色才收在身上,打算一会别院就找一个盒子,把这平安符放的远远的,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白氏或许知道自己送的东西纪安是不会再用的,可她还是没忍住。她去寺庙求过佛主,大师说过,这个平安符是抵罪的。它会把纪安上辈子欠的业债转到自己身上。白氏原先是不信的,可现在却寄希望于佛主能保佑纪安。
看着纪安渐渐离去,白氏的心很冷,她的孩子,她亲手推开的孩子,她能为他做的就是让他完全的无后顾之忧,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纪博回来的时候,纪安已经去纪老太太那儿混了一顿晚饭。纪博还是老样子,时间的刻度好似对他很仁慈,至少,他和三年前的差别不大。要说有也更加的有男人的魅力,可惜,纪安摇摇头,就是心太黑,完全与外在成反比,是个地地道道的内在黑。
纪博早就知道了纪安的外放,对于这件事情他的态度是赞成了。毕竟,纪安在京城,白氏怕是会不消停,想方设法的要给纪安争权夺利。纪府现在已经伤了元气,实在不适合再搞内耗。
为此,他圈了郑氏,安抚白氏。毕竟,白氏他下不去手,而纪晨他又必须要保住,而郑氏倒霉,也能让白氏解解恨,甚至,纪博何尝不恨着郑家和郑氏。只要保住了纪府的传承,让他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郑氏的死活好歹,纪博还真无所谓。为了郑氏,他失去了太多,这辈子,他最不想见的人郑氏当属首位。
看着纪安,发现他越长越像自己的舅舅,那个待他如父的男子。若是有一丝可能,纪博都希望今日纪府的世子之位给纪安来坐。可晚了,一切都晚了,郑家,就如白氏那样所想,让纪晨这个郑家的亲外孙亲手毁掉吧。
纪安行了礼不说话,纪博却是开口道:“安儿,泉州的那儿宣慰使司同知是爹以前的同僚,姓郭。我已经修书一封给他,让他多多照顾你。崔玄虽然是你师兄,但万事还是要自己打算。若是真有事,可修书给我,或是给你舅舅白旭。白家父子两代再泉州十多年,门生故旧众多,你也不必担心太多。”
纪安这个职位是并不是崔玄弄的,而是纪博动的手,泉州可谓是白家的大本营,白家是泉州的名门望族。即使白家进京多年,依然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纪安在那儿做知府,即使有些差错,白家总能看顾一二。
现在,他已经没法再让有白家血脉的孩子继承他的一切,那么,让白家多见见有他血脉的白家外孙,他还是能做到的。
纪安点点头,心中有些疑惑,他师兄没和他说过啊。而且,看样子,他这个便宜爹对着他这次外放很早就了然于胸了。不然,这不会这么快就开始替他打点了。
纪安觉得有些不对,可具体哪儿却感觉不出来。
等从纪博那儿出来,纪安终于想起来了,白家虽然是他名义上的舅家,可他实际的身份是郑家的外孙好不好。即使他很厌恶郑家,但白家真的会帮他而不是阴他一把。若是给他处在白家的角度,怕是不落井下石就好了,肯定是不会出手相助的。
纪博怎么就这么有信心,他能瞒得这么天衣无缝。就是他愿意,白氏能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娘家的势力为仇敌之子所用。难道纪博是想借着白家的手除去自己,纪安阴暗的想道。
一阵胡思乱想,纪安也没理出头绪,倒是越发对这件事充满疑惑了。
☆、71·迷离
纪安回到别院,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不管是白氏的异常还是纪博的话中之音,好似都想要暗示他一些。舅家这个词,可不能乱用,纪博不该这么分不清状况的用白家的势力来为他保驾护航。白氏可不是吃素的,白家可是她的至亲,纪博这是想什么,还是想暗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