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后悔。
他后悔当初一直做着那些与夏凡纠缠不清的梦,却没放在心上,不过是让乔梁盯着罢了,即便后来梦境中的内容越来越让他吃惊,他也没十分用心,他以为时间还多,安氏制药厂就在云城,他有的是机会跟夏凡问清楚,可谁能想到,夏凡居然在夏景年败退后,整整不见了好几年呢?
他费劲了心思,也不过得知夏凡就在安省省城,拿到了电话,却总也打不通,梦境的内容总是重复,他与夏凡在梦中相亲相爱,然后又反目成仇,他想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为什么?所以,在知道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踏上这块土地后,他冒险拨了夏凡的电话。
他想,他总要有个答案。
这一次却接通了,夏凡的回复简单,可他明白,那是真的。也许在某个时空,也许在某个地方,他们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纠缠,否则,谁又会恨一个梦中的人呢?
可中间缺失的那一块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夏凡恨不得他去死?顾禾再没有比这个更想知道的事情了?这一次,无关情,而是他要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外面响起了走路声,不多时,守在门口的小弟恭敬地汇报到,“三爷,史密斯医生来了。”
一直站立在原地的顾禾终于动了动,他回应,“让他进来吧。”
房门推开,乔梁带进来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穿着西装的男人,是他的心理医生史密斯医生,这个男人在加拿大颇有名,号称能够通过催眠来唤醒记忆,在长达半个月的沟通后,他与医生敲定了催眠方案,今天第一次施行。
史密斯医生的助手在房间里一通忙碌,整个屋子就变得幽暗起来,顾禾穿着宽松的衣物,躺在了摇椅上,而他的老下属乔梁在守在一旁,防止发生意外。史密斯医生手中拿着一个吊在绳子上的水晶球放在他眼前,随着水晶球的晃动,顾禾只觉得史密斯医生说话的声音飘了起来,变成了听不见音的絮叨,最终消失不见。
史密斯医生问他,“你看见了什么?”
顾禾答道,“是夏景年,他来拜访我爸爸,希望通过一个可以生子的儿子,换得一亿元资金。他拿来了夏凡的检查资料,和半年内注射激素情况。我爸爸说,夏景年真狠,连八字都没一撇,就让人给儿子打激素,这种人按理少管,可他希望我生个儿子,所以答应看一看。”
录音机沙沙的转着。
“你见过他吗?”
“我过生日,夏景年把夏凡带了来,真漂亮,可我不太喜欢直接办事儿,就哄了哄他,他好像喜欢我,一直在看我。……我那时候有个新欢,是个男模,很会来事,所以没下手,只是跟他聊天喝茶,时日多了,我才发现这孩子十分容易满足,还很贴心,又没那些争风吃醋的事儿,要钱要物的小心思,我愿意跟他待着。”
“他喜欢我,满眼都是依恋和爱慕,我有些迷惑,多喝了酒,就发生了关系,夏凡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问题,他吓坏了,觉得自己是怪物,我看着他难受,心里也不得劲。我觉得不对劲,去问玩伴,他说是夏凡身体特殊,我新鲜才这样,我想了想,也许是这样。”
说着,顾禾就皱 起了眉头,继续说着,“夏禹和夏舜总是欺负他,我看他不高兴,就把夏家放在这儿的秘方给他看了。哄完后,我就觉得对他有些上心,于是就疏远他一阵。可时间一长,又忍不住找他。”
“我让他搬到家里来,夏凡很高兴,每天都唱歌。”说到这里,顾禾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他会挺多的,做饭也很好吃,我和爸爸都喜欢,可他跑了。”
史密斯医生知道到了紧要时刻,问他,“为什么?”
“他……他……”顾禾仿若要想起极为痛苦的一件事,整个人发出剧烈的颤抖,旁边的乔梁吓了一跳,立刻挑上来试图压住顾禾,却无济于事。顾禾不停地喊着,“不要,别,你不能这么做,别!”
最后一声嘶喊,凄厉的渗人。一旁的史密斯医生,连忙解除了催眠,顾禾仿若虚脱一样,瘫软了下来。乔梁抱着他说,“他没事吧。”史密斯医生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摇头道,“他没事,多歇一歇就好。恐怕是想起了不愿意想起的一些事儿,所以才会情绪激动,什么时候他醒了,叫我就是了。”
顾禾一睡就是两天,等着醒来,乔梁就想再去请史密斯医生,顾禾却拒绝了。他在催眠中,已经看到了当时的情况。夏凡无意中听到了老爷子的电话,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逃离顾家,他动用了大量人马将人捉了回来,关在了阁楼上。
他两眼空洞,仿若还未曾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脑海里却是一幕幕放映着他见到的画面,顾禾的强迫,夏凡的反抗,隆起的肚子,雪白的墙壁,渗人的铁链,直至最后,利用完毕后,他残忍地让女儿顾星宣布了那个男人的死刑,为的只是顾家的名声——顾家的继承人不能出自男人的腹中。
当然,他的结局却是长得如同夏凡再生的顾星,如同解决夏凡一样,残忍的解决了他和儿子顾月。巧合的仿若老天爷安排的一场悲喜剧。
对于躺在床上的顾禾来说,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只有因果报应——他养坏了顾星,顾星杀了他,而他对不起夏凡,夏凡这辈子报复他。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满心满口的悲凉与不公平,上辈子他死在了女儿手中,这辈子却被夏凡算计,他狠狠击打着床铺,诅咒着夏凡的名字。他不甘心!
乔梁得了消息,就匆匆赶到了顾禾的起居室。没想到恰巧看到了一脸愤恨的顾禾,那边守门的小弟道,“从醒来就这样。”这样的状态原本应该让顾禾多歇歇,可他想想刚得到的消息,只能叹了一声,敲门进去。
顾禾脸色漆黑,那边乔梁却硬着头皮道,“三爷,加拿大这边虽然跟咱们国家不能引渡,可大使馆那边却有了动作,都是国内派来的精英,咱们这地方呆不了多久了,收拾收拾要赶紧走吧。”
乔梁悲凉的说,“三爷,这架势,咱们以后,真要四处躲藏了。”
————————————还有一张夏凡和贝诚的番外,周四更———————
108、番外三
夏凡直到生下夏瑾,心头那块石头才放下。
望着躺在一旁睡的酣甜的大胖儿子,他忍不住去伸手捏了捏夏瑾的腮,入手软绵绵,肉头头的,实在是手感太好,夏凡忍不住,又去戳了戳,同时叹道,“还好是个儿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门砰地一声被撞了开,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的贝英闯了进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凡那个不规则的手,直接来了句,“爸爸,你不乖。”
说的同时,他的眼睛里还冒着点水光,看起来委屈极了。夏凡扶额,当初夏凡怀上第二胎的时候,贝英已经五岁大了,跟着贝诚天天疯玩,贝诚也是惯孩子,别提游泳爬山之类的常规项目,还靠着关系带着贝诚经常往军营里跑,倒是羡慕死了大姨家的孙女,名义上他的双胞胎妹妹若若。
贝英一开始对于这个个子跟他差不多的妹妹,是很用心的,毕竟也算个小跟班吗?但是出去几次后,发现若若压根跟不上他,就有些嫌弃了。后来听说夏凡能再给他生个弟弟,他的眼睛就盯在了夏凡的肚子上。
怀孕的几个月,这小子简直比他爸爸还操心,贝诚还有上班的时间,可贝英觉得幼儿园忒没意思,在贝诚的点头下,逃学了。
等着夏凡终于生了,这孩子就成了他的大宝贝。大姨瞧着他那稀罕的恨不得直接上手的样子,怕贝英手劲小万一摔了,就拉着他说可以看不能抱,可以亲不能戳,这话,贝英就记在了心里。
如今月子都过了,夏瑾都两个月了,贝英还没忘呢。
这次抓住了夏凡的小动作,贝英直接不干了,那么可爱的胖弟弟,我小不能抱就是了,为什么你们能戳就不让我戳呢。
夏凡面对儿子谴责的,委屈的眼神,一时间有些灿灿的,冲着贝英讨好道,“阿英……”
贝英昂着小脑袋,压根不理会夏凡,直接走到了夏瑾身边,还往夏瑾有些红的脸蛋上吹了口气,哼道,“爸爸不乖,阿瑾你忍着点吧,等会走了就好了。”
夏凡的眉头跳了两跳,这熊孩子,当着他的面就敢这么说?
可贝英还没表演完呢,他还摇摇头,学着他爹地的样子,无奈道,“哎,你爸爸啊!”
这句话夏凡可不准备忍。他不就上辈子吓坏了,对孩子有恐惧感,每次生之前,都会躲在贝诚怀里哭上那么一回吗?至于一直念到现在,连贝英都知道了,拿出来笑话他吗?
深觉威望折扣为零的夏凡,这下子可真郁闷了,眼见着贝英还在那儿嘟嘟囔囔不知道跟夏瑾说些什么,他弯腰低头就将两只手从贝英的咯吱窝里穿过去,将人抱了上来,放在了怀里。
便挠着他的痒痒肉边问,“敢说我了?”
贝英浑身是肉,到处都痒,整个人顿时格格的笑成了一团,连升喊着求饶,夏凡又小惩罚了一会儿,瞧着他连眼泪都出来了,就有些舍不得了,停了下来。贝英缓了下来,挪了挪他的肉屁股,在夏凡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了才有些委屈地说,“爸爸都好久没抱过我了。”
夏凡一下子愣了,这才反应过来,的确有小一年,他没抱过贝英了。他本就是双性身体,贝英的出生的确是意外,可老二,他确实专门去吃了药调节了身体的,即便这样,他的孕相也不是十分稳当,贝英又平日里爱冲撞,就很少抱他了。生了夏瑾后,别人坐月子一个月就行,他则在大姨的要求下,坐满了两个月,昨天才刚出月子。
如此这么一想,夏凡就觉得是自己疏忽了,对不起大儿子,忍不住就搂着贝英肉肉的小身体,亲吻着他的头发说,“是爸爸错了,爸爸道歉好不好。”
贝英自认为自己的是个大人了,可为了让爸爸抱居然撒娇了,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与他平日的威名不太相符,装作小大人样,点头道,“就这一次,下回不许了。”
夏凡被他逗的不得了,只觉得自己的儿子怎么这么可爱,揉着他的脸,低头就是吧唧一口,应道,“爸爸答应你。”
贝英被爸爸亲了,脸顿时变得通红,他也不说话,直接将脑袋塞到了夏凡的怀里。
贝诚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夏凡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大儿子贝英,小儿子夏瑾在一旁边睡边吹泡,朝阳从窗户里照进来,洒落在屋内的角角落落,连空气都让人觉得温馨。
这样的情境,让贝诚那点不快,顿时吹散了不少。
他深呼吸两口,将表情变得自然一些,才走了进去,与夏凡一起逗弄害羞了的贝英,直到小家伙实在受不了这对无聊的父母,自己个儿溜下床,说是找姨奶奶去了,两人才住了手。
贝诚替夏瑾盖了盖被子,又同夏凡说了说夏瑾的事儿,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想了想,要不散了,到时候再说吧,可没想到,夏凡却突然问道,“有什么事吗?这么愁眉不展的。”
两人之间从没有任何秘密,贝诚的踌躇也只是觉得这事儿不想告诉夏凡,让夏凡添烦恼而已。听着夏凡问了,他只能答道,“是这样的,我妈那边来了电话,说是让我带着你们回去一趟,他们想见见你和孩子们。”
这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当年贝诚出柜后,贝老爷子认定了是贝诚陷害了贝谦,气的恨不得要拿拐棍砸死他,而贝云山则觉得贝诚给他丢了大脸,于是贝家对贝诚的态度就成了,暴怒、责令放弃结婚,最终发现教化不了后,置之不理。
从两人在一起,到如今贝英都六周岁了,贝诚年年带着夏凡回谢家探亲,贝家未曾有过一次松口,唯有贝老爷子去世,贝诚也没见到最后一面。而贝诚那个母亲,也不过是每次偷偷跑过来,没见他们,只是匆匆看了贝诚一眼,据说是咬牙跺脚的对着贝诚哭诉,是她做错了,求贝诚回心转意,放弃夏凡,可无果后,也未曾提出要看过贝英一眼。
谢家的老三,谢明耀从一见面就同夏凡亲厚,何况他的生意还是夏凡的支持下做起来的,自来都是偏着夏凡的。有次喝醉了后,忍不住吐露实话,冲着夏凡道,“就我那姑姑,我呸,你有什么不好,阿英又有什么问题,居然说你生的,不算他孙子。她……”
下面的话谢明耀唠唠叨叨说了许多,夏凡只想冷笑,对,贝诚还以为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他妈妈总会软下来呢。如今瞧,人家压根没把贝英当成亲孙子,八成当妖怪吧。这事儿露了出来,这下就连一直当和事老的谢家人,也没了法子,自此后,再不提此事了。
夏凡从不是贱骨头,谢家人纵然偏着点贝诚的亲妈,可那是人之常情,没有谢秋然,就没有贝诚,那是贝诚跟谢家的关联,是越不过去的亲情。所以,贝诚和夏凡对此,从不觉得难受。谢家人养大了贝诚,扶持了贝诚的事业,对他的爱情和婚姻在进行劝导后,表示出了支持和理解,对待夏凡和贝英如同常人,夏凡感激他们。
所以,去年的东南亚经济危机,谢家在马来西亚的投资全部打了水漂,夏凡和贝诚支撑了谢家的重新复苏。可以说,两家如今不仅仅是亲情关系,商业关系也让他们更为亲密。
可贝家,在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后,要见他们一家人,是什么意思呢?
贝诚自然知道夏凡的疑问,他道,“我妈只是说想见我,让我带你和孩子回去,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说,我问了问大舅,他毕竟对官场不熟悉,只是隐约听着,贝家最近有些不太得意。具体的,大舅也不太知情。”
夏凡听了,心知这定是有事情求到他们头上了,他和贝诚,权利没有,能拿出来的,不过是金钱,若是真出了事儿,怕是贪污之类的窟窿。夏凡同贝诚一说,两人皆有同感,商量一番后,觉得带着孩子去实在不够安全,于是将孩子托给了大姨,动身回了北京。
交通方便,从省城到北京开车不过大半日功夫,两人先去了谢家,大舅和谢明辉在就爱等着他们——因着不知道有什么事,怕两人吃亏,这两人专门从外地赶回来陪着。
贝家那边傍晚才知道贝诚和夏凡两人到了,谢秋然虽然不喜欢夏凡,怎么说心里也是有儿子的,加上贝家这次是有求于两人,所以谢秋然盯着保姆做了一桌子饭,却是没人多说句话,他们想的也简单,饭桌上,喝点酒,总归是好说话的。
只是,等来等去,天就黑了,饭菜也凉了,谢秋然不停地站起来,到门口瞧瞧站站,再坐回来,贝云山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黑,而贝谦则缩在沙发的一角,低着头不肯说话。
谢秋然有些悻悻然的看着贝云山,生怕他会突然发飙,可她不知道的是,贝云山如今不过是外强中干,今天,就算贝诚要半夜来,他也会起来恭候的。
还好,贝诚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他与夏凡在谢家吃过饭后,一行四人就开着车到了贝家如今住的地方。此地自然不再是贝家原先在中南·海内的别墅,根据规定,领导身故后,伴侣可以在原住地居住终生,但如果没有伴侣,子女需在一年内迁出,而贝云山又没到贝老爷子的位置,只能老老实实收拾东西走人。如今他们住在地安门旁的一个四合院里,算是符合身份。
谢家的汽车一进胡同,谢秋然就听见了,她猛地站了起来,向着外面走去。那边贝云山发出了重重一声哼,“坐下。”
谢秋然的脚步却没有停止半分,她是讨厌夏凡,那是因为她觉得夏凡一个男人能生孩子,不符合人体定律,她不接受这样的媳妇和后代。但对于贝诚,她还是真心实意的。推开门,恰好就看到贝诚带着一行人进了院子,她就站在门口叫了声“诚诚”。
这是夏凡第二次见到谢秋然,与上次相比,她这些年日子显然不太好,明明漂亮的五官,如今却塌了下来,瞧着有些萎靡不振,气色不良。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颗枯木,根都腐朽了,风一吹就走。
境遇总是让人变化良多。
贝诚瞧见谢秋然,他立刻伸手牵住了夏凡的手,然后拉着他走了几步,才叫了声,“妈”。谢秋然的目光就交叠在他们牵扯的手中,前几年,只有她和贝诚相见的时候,她发泄过,骂过哭过求过,都没有半分用,如今她觉得刺眼,还想再说,可贝云山要办大事儿,她不能。
她侧了身,让开了路道,“进来吧,你爸爸在里面等着你。”然后招呼谢大舅和谢明辉。
贝诚领头,谢明辉押后,一行四人走了进了堂屋,因着谢大舅的到来,贝云山终于站了起来,就连在一旁缩的跟个虾米似得贝谦也站了起来,他一抬头,贝诚才发现,这人居然有不少白头发了,眼泡浮肿,人也看得憔悴。
互相寒暄后,谢大舅开门见山,“听说你终于肯见他们俩了,我一高兴就陪着来了。说实在的,你生了诚诚,我养了诚诚,他找个同性恋人这事儿,咱俩心情一样。可你转头想想,不同意同性恋,不过是因为没有后代,如今诚诚儿子都两个了,你能回心转意,我是很高兴的。”
这话题就扯成了对于贝诚出柜的原谅上。贝云山巴不得如此,借坡下驴,“是我想左了,虽然诚诚是从谢家长大的,可毕竟是我唯一的骨血,我也心里担忧啊。可这次有了阿瑾,我就想我是真改不了了,这不让他们过来,也算进家门。”他故意左右望了望,“怎么孩子没来?”
贝诚淡淡道,“阿瑾还小,不能舟车劳顿,阿英要照看他,就一起留下了。”
对于这个答案,贝云山并不觉得难以接受,他点头道,“是啊,还是以孩子为重,此诚诚,你也有了孩子了,也该知道父母心啦。”
贝诚觉得这话挺扯淡,挺恶心,忍了忍,没吭声。那边贝云山瞧着话题断了,又跟谢大舅说了说天下无不爱孩子的父母这样的鬼扯淡,两个小时后,才终于提起了正事,他居然要钱。
不是借,而是要,不是小数目,而是涉及到一亿资金。
贝云山没说用途,可贝诚不能不问,他皱着眉头道,“干什么用?”
贝云山皱眉想了想道,“是我之前办的一时间出了差错,需要点资金来支持,我知道你有多少能耐,这些钱不算为难你。你要知道,我是贝家的脊梁,有我在,由贝家在,你才能在商场里站稳脚跟,才能这么顺,这事儿你责无旁贷。”
谢大舅都皱着眉,在一旁劝道,“这不是小数目,如今钱也不似当年在海市这般好挣了,云山你要是需要,就把事儿说出来,也让贝诚新中天踏实。”
“踏实什么?老子要钱还能不踏实?”贝云山外强中干,怒吼道。
这话题模模糊糊,两人都有些摸不到头脑。贝诚当然不愿意为了什么狗屁贝家而拿出钱来,尤其是这样遮着挡挡的态度,他直接拉着夏凡起了身道,“你既然知道我钱够多,也就该明白,我们家一家四口,三辈子都花不完,贝家倒了,有我何事呢。”
说完,他就要走。
这样的被动让贝云山气得不得了,他原本还想替贝谦遮掩一些,可贝家人少,原本有姻亲谢家可以支援,但金融危机后,谢家也是自顾不暇,这笔钱想来想去也只能贝诚能拿出来,如今贝诚要走,贝云山也无奈,知道怕是不说真话,这小子不撒鹰了。他一把推了推贝谦,让他说话。
瘦的跟片纸似得贝谦被推得站起来,他脸上有股灰败的颜色,一瞧就是没睡好觉。他当着贝诚的路,张了半日嘴,终于吐出来一句,“诚诚,你帮哥哥一把,借给我一亿元吧。”
贝诚脚步未停,贝谦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老婆跟他起草离婚了,自己亲外家早落寞了,谢家没钱,唯一能帮他的,只有这个从小被他看不上,欺负到大的堂弟,如果不拿出这笔钱,他怕是要走到尽头了。
想到这里,他哪里还顾得上脸面,居然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拉住了贝诚的衣服,“诚诚,我求你了,以前是我不对,我自幼没有父母,就想将叔父一家聚在自己身边,所以总是挑衅你,让叔父对你印象越来越差。我已知错,诚诚,你救我一次吧。”
他既然说了,肯定要将事情交代个清楚,其实原因简单的很,因为他那同性恋的名头,所以他与妻子感情淡漠,没有性生活,长长自我解决。时间长了,自然是受不住。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个叫周萌萌的女孩,两人没多久就如胶似漆了,周萌萌年龄小又会玩,让他感觉充满了活力。
当然,周萌萌还带着他开始打麻将,玩赌博。开始是小赢,后来就总输,贝谦就开始不停往里投。贝家算是官一代,钱财不少,贝谦手里的更是良多,可架不住他堵的数大,不过一年,他不但输光了自己的积蓄,还移动公款上千万元,如今被人告了。
他要是能补回去,靠着贝老爷子的面子,还没事,若是补不回去,人家也不会放过他,所以就想到贝诚了。
贝诚听了这话,简直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一个傻子,多简单的事儿啊,这定是想要搞垮贝家的人干的,可他居然上套了,于是他从小到大的恶行成为了他的砝码,希望通过一句简单的原谅,为自己换个平安。
可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你杀了我,然后对我的家人说,你给我两百万,我道歉,这种人该有多无耻。
贝诚不由被气笑了,他捏着夏凡的手,将他拉了起来,给谢大舅两人使了眼色后,便道,“这种事我不能帮。”他止住了想要说点什么的贝云山,“别说什么贝家有多重要,如果重要的话,你就不会舍子,他也不会赌博。只想着拿走,不想着放下,让别人去替自己尽义务,这世上没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这话说得有道理,一旁谢大舅连连附和,贝云山脸色怒气闪现,却也呗谢大舅压了下去,谢大舅说,“诚诚说得对,这世上哪里有好处全部自己的,损失全部人家的事情,云山,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开的这个嘴。要知道你要说这个,我就不该来。你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一行人至此离开。当然,他们不帮,贝云山终究是个在官场多年的人,知交已是不少。贝诚听说,他找人添了窟窿,可贝谦终究是有了污点,外加多年前他同性恋的传闻,至此停步不前,不过是个三十岁的处级干部。
时间转眼而过,对于夏凡来说,孩子们的长大仿佛都在一夜间,贝英成了比他高壮的大小伙子了,打过工结过拜,卖过红薯赔过裤子,如今已经读大学,学的计算机。夏瑾也已经上高一了,与他大哥不同的是,夏瑾是个俊秀文静的小伙子,他对理工科不感兴趣,日后的志向是考古。
夏凡随他们去,他们的人生,他们需要自己闯荡。当然,与自己和贝诚不同的是,作为父母,他们会是孩子永远的指明灯,不会让他们偏离正常的航道。
如同他上辈子的人生,如同贝诚前辈子的人生,永远都不会。
2013年年底,贝诚一人回了北京。特护病房外,已经是个小老太太的谢秋然冲着他低声哭泣,“你爸爸快不行了,你去瞧瞧吧。”
他面无波澜,推开了房门,里面一股颓废的气息,插满了管子的贝云山躺在病床上,吃力地睁开眼睛。父子两个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就如他们本应亲密却实如陌生人的一生。许久后,贝诚才开口,他问了个问题,“贝谦是你亲生的吗?”
贝云山许久才吃力的答道:“不,我只是仰慕他的母亲,你……不知道她有多美,多独立,多坚强,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在舞台上念‘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贝诚讥讽地走出了病房,是啊独立的,有着自我见解的女人,可以在丈夫死后不到八小时殉情的女人,他那懦弱的母亲可真比不了。因为爱慕让妻子抚养别人的孩子,因为爱慕而对自己的孩子如此苛待,这可真可笑。
他推开门,望着外面脸色迥然的谢秋然和贝谦,直接走了过去,旧账他不想要,母亲他也会赡养,只是如今,他需要他的男人,他的孩子,他的家庭。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家里有项大工程,天天累得跟死狗一样,所以没上来更新,抱歉。今天是最后一个番外,这篇文章就到此结束了,谢谢大家四个多月来的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作的动力,郑重地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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