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炜一愣:“什、什么经络图?”
方沫道:“霍家堡的内功不能外传,所以你大一点之后,每次去什么地方执行任务,都喜欢收集一些内功心法的回来给我。这些心法,我一个都不喜欢,但是把它们的行功路线叠加在一起以后,我发现很眼熟,很像我家祖传的经络图。所以就干脆去练经络图了……为了研究出正确的内力走法,我就花了快半年的时间。普通内功心法只需要在几条主要经络上运行就可以了,我练的这个,所有大大小小的经络都要走到,当然就慢了。但是这样练出的内力虽然薄弱,却很持久,而且恢复起来特别快。”
方炜崩溃道:“所以那天你忽然跟我说,你弄明白了自己的家传心法是怎么练的了,其实就是指这劳什子经络图?”
方沫点头道:“是啊!”
又道:“我本来想把一心二用的法子练成了教给你,但是一开始每次一分心就岔气儿,好在我才刚开始练功,岔气了吐口血就没事了。那个时候你内力已经有了一定根基,要是岔气儿就麻烦大了,所以就没说。”
“所以你从一开始练内力,就在偷懒儿?啊呸,不对,这不是重点!”方炜怒道:“重点是,那段时间你总是病歪歪的,隔三差五的咳嗽、吐血,甚至还昏迷了几次,其实根本就不是旧病复发,而是练功出了岔子?”
而且还是每天都出岔子!
方沫“啊”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方炜崩溃道:“为什么这些事你从来都不告诉我!”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兄弟虽然有点小任性,但是在大事上向来沉稳,很靠得住,现在看来——沉稳个屁!靠得住个屁!这小子任性起来,根本就没有底线!
内力啊!多么紧要的东西,一个不小心是要命的,谁不是小心翼翼的?结果这小子,这小子……练功心法乱来,练功方法更乱来!
却听方沫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每天看了什么话本子,调了什么香,炼了什么药,不也没跟你说吗?”
方炜抓狂道:“这怎么能一样?”
方沫道:“这怎么不一样?”
“你……”方炜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伸出手指在方沫头上狠狠戳了一下,将马鞭塞进他手里,怒气冲冲道:“我去练功疗伤!”
方沫接过马鞭,坐正了些,小声嘟囔一声:“本来就没什么区别啊!”
真不知道他气什么,这种日常有什么好说的?
——
虽然方沫可以一边赶车一边运功疗伤,但方炜还是过了一阵就从车厢里爬出来,换他去睡一会。
方沫也没推辞,进去没一会就陷入沉睡——反正练武到了他们这种程度,一天睡上一两个小时就能完全恢复精力,他要是一直不休息,方炜肯定不会放心。
睡的正香时,忽然车厢一震,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方沫差点被甩到地上,揉着眼睛掀开车帘:“怎么了?”
然后愣住,茫然的眨眨眼,有点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只见马车的车辕上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剑尖正指着方炜的咽喉,此刻见有人掀开车帘,忙娇声喝道:“不许乱动,不然我杀了他!”
方沫看看小丫头,又看看方炜:搞什么?
方炜无奈道:“我说女侠,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世上只有挟持主人来要挟车夫的,哪有挟持车夫去要挟主人的道理?”
小丫头面现犹豫之色,剑尖摇晃了两下之后,又坚定的指向方炜,怒道:“一看你就不是好人,竟然出卖自己的主人!再敢多嘴,看我不杀了你!”
方沫“噗嗤”一声失笑。
他自然看出这小丫头口口声声喊着杀人,其实半点杀意都没有,不然他也不会车停了才被惊醒,而且她的剑尖离方炜足有半尺之遥,离要挟他还差的远呢!
“不是好人”的方炜叹了气,这小丫头的阅历,还真是让人“惊叹”,竟然到现在都没发现他们两个的反应不太正常。
“笑什么笑!”小丫头怒道:“下车!都给我下车!”
方沫眨眨眼,看向方炜,方炜道:“抱歉,这位女侠,我们还要赶路,这马车真的不能给你。”
小丫头跺脚道:“不下车就宰了你!快点!”
这就谈不拢了啊,方炜耸耸肩,正要出手,便听见一个温柔悦耳的声音传来:“小荷,不许胡闹。”
语气宁静温婉,令人心生好感。
两人寻声望去,便看见月光下站着两个窈窕的人影,又一个小丫头背上背着瑶琴,搀着一个白衣蒙面女子站在路边,白衣女见他们看了过去,盈盈一福道:“唐突两位公子,是我们的不是。只是小女子有急事在身,可否请两位行个方便?”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只金簪,那个叫小荷的丫头从车辕上跳下去,取了金钗递给方炜,冷哼道:“这只簪子可以换你们十辆马车了,便宜你们了!”
方炜摇头道:“我们也有急事,所以这个便宜,恐怕占不了了。”
小荷怒道:“你……”
白衣女打断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两位公子了……请。”
拉着小荷一起,一起让开道路。
小荷急道:“姑娘!没有马车您怎么赶路?等天一亮他们发现我们不在了,一定会把我们抓回去的!不行,我就是死也不能看着您被送到那种吃人的地方!”
白衣女淡淡道:“有什么吃人不吃人的,别人过得,我自然也过得。”
“不行!”小荷一跺脚,甩开白衣女,冲到马车跟前道:“麻烦你们行行好,把马车卖给我们吧?不然送我们一程也好……只要到了前面镇上,我们就自己上路……求求你们了!”
方沫和方炜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如果这三个人真上来打劫,他们自然会下手将她们暴打一通,不会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但是现在这样,还真不忍心半夜三更将这几个女孩儿扔下不闻不问……只是送一程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方沫拉开车帘,道:“上来再说吧。”
自己却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坐到了方炜身边。
小荷愣了愣,忙大喜道谢,又生怕他反悔似的,急慌慌的转身搀扶白衣女上车,自己最后一个才跳上马车,对方沫甜甜一笑,道:“你真是个好人。”
又冲着方炜重重的哼了一声,才钻进马车。
方沫再次“噗嗤”一声失笑。
三女中,白衣女和另一个小丫头都沉默的很,只有小荷大大咧咧,方炜逗了她几句,就完全放下了那点芥蒂,开始主动说个没完。
方炜两个这才知道,原来她口中的火坑,并不是秦楼楚馆,而是指当今万岁——昌帝。
白衣女名为封莞儿,乃是庸城守将封毅的外室女,其母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才女,被英雄救美之后身心俱献,这才得知他早有妻室。其母坚持不肯为妾,几番纠缠之后,就在外面做了个清清静静的外室,一开始倒还恩爱了几日,后来封毅调职外地,就渐渐淡了。再后来封毅干脆将这母女二人忘的干干净净,直到封菀儿母亲去世,也没去看过一眼。
半个月前封家忽然派人过去,说如今外面不太平,而且封菀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所以要将其接到身边云云。她们本来以为这是天大的好事,谁知道临近庸城才从嫡母派去的嬷嬷口中套出了真相——原来因为中州刺史叛乱,昌帝对各地守将都不放心起来,便有了令封毅送女进宫侍驾的圣旨,谁都知道名为侍驾,实则是人质。
若是换了往日,这件事不算好事,可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如今眼看昌帝日薄西山,把宝贝女儿送到他身边岂不是送死?但是这个时候,周围形势不定,违反圣令也是不敢的。这时封毅的正室夫人便想起这个封菀儿这个外室女来——反正圣旨上也没说是哪个女儿。
三女听完之后大惊,将嬷嬷彻底灌醉,然后设法逃了出来。
方炜问道:“你们有地方可去吗?”
小荷道:“我们小姐的母家还有人,只是不忿夫人做了外室,才断了往来,后来夫人过世,小姐还小,便又恢复了往来,小姐多亏了舅老爷他们的照应才能平平安安长大呢!”
方炜无力道:“你觉得你们忽然失踪,他们会不去你们舅老爷那里找?而且他们有心追捕的话,你们三个小姑娘,这么明显的目标,怎么可能逃脱的掉?”
小荷愕然半晌,道:“那怎么办?”
方炜眼珠子一转,低笑道:“你们家小姐半夜赶路都蒙着面,那些人见过她的模样的人不多吧?”
小荷楞楞道:“就只有嬷嬷见过……但是先前有画像送去夫人那里。”
方炜笑呵呵道:“那就好办了……画像这种东西,做不得数的。那些画师把母猪都能画成貂蝉呢!”
“喂!”小荷不悦道:“你说什么呢,我家姑娘天姿国色,谁是母猪?”
方炜笑嘻嘻的揽住方沫的肩膀,道:“你家小姐怎么会是母猪呢?应该是貂蝉才对啊,我说的母猪,当然是……我家小沫啊!”
方沫立刻反应过来,怒道:“你怎么不去当母猪?”
方炜笑道:“我就算是猪,也只能当公的啊,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小荷依旧茫然,白衣女“啊”的一声,低声道:“会不会……太委屈这位公子了?”
小荷道:“就是,这位公子长得这么好看,你怎么说人家是母猪?我看你才是猪!”
方炜捧腹大笑,而后被愤怒的方沫一脚踹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