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炜将地契和钥匙放进一个小巧的匣子里,又将匣子放在一边,道:“这宅子是顾家给咱们的,说是封菀儿的也不为过,你说,咱们拿他女儿的东西送给他做人情,是不是不太好?”
方沫正研磨浅褐色的粉末,闻言头也不抬道:“你还有别的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方炜一想也是,叹道:“你要真是他女儿就好了,我就可以把自己送给他当女婿了哈哈哈!”
方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可以去娶真的封菀儿啊!长得不比封苓儿差,而且还温柔大方。”
方炜在方沫往常看书的软塌上一倒,有气没力道:“还是算了吧!没兴趣啊没兴趣!”
又道:“你的香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方沫道:“快了。”
除了顾家送给他们的这所大宅子,他们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大概就是他手制的安息香了,可以磨砺真气,坚定意志。他在新城秘密放出的一些劣质品都是有市无价,再远一些的地方,只怕连安息香三个字都没有听过。
这东西对封毅用处不大,但封庭轩他们却正当用,算是聊胜与无吧。
方炜和方沫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舍之意。
不仅是因为方沫的伤势尚未痊愈,方炜的武功在封毅的指导一日千里,且一心二用的内力修炼也渐入佳境,更因为,从他们成为孤儿的那天开始,就再没有一个人,曾这样真正用心教导过他们,关心过他们了。
也许这种关心在别人看来异常平淡,但在他们心中却弥足珍贵。
只可惜,到底是偷来的……幸福,姑且算是幸福吧。
方炜将头枕在胳膊上,怒道:“妈的,本来还可以多待几天的,说不定到时候我都能接住你老爹毫无保留的三招了,偏偏这个时候那些个反王要聚积起来讨伐昏君。霍惊鹤那小子迫不及待的回去造反,硬是跳过所有流程直接成亲,说什么乱世之中一切从简……”
方沫不吭气,用力杵着研钵里的药粉。
刚来的时候,他们还一心想着如何熬过三天,如今却是能多留一天是一天。
方炜沉默片刻,又道:“霍惊鹤回去必定是要举旗造反的,你说到时候你老爹的处境会不会很尴尬?”
方沫摇头道:“封大人对昏君显然没有任何好感,只是他无心天下,所以才按兵不动。如今他先嫁女,霍家堡才举反旗,朝廷此刻断断不敢因此就定了他反叛的罪名,但也同样不敢下令让他领兵勤王,他正好可以置身事外,守护一方安宁。这也算是这一方百姓的幸事。”
方炜深深叹了口气,目光茫然的看着房顶,低声道:“这天下,真的乱了啊!”
方沫淡淡道:“早就乱了。”
沉默好一阵之后,方炜猛地坐起身来,道:“小沫,我们也去江南吧!”
方沫讶然抬头:“嗯?”
方炜道:“如今我们两个人的武功,加起来遇到一品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干什么还做缩头乌龟?我们去江南,或者随便找个义军混进去,说不定还能找机会砍那昏君一刀!”
方沫手上的动作一顿,幼年的记忆再一次冲入脑海,鲜血、烈火、惨叫,他被人从母亲怀里拽出来时,母亲疯狂而绝望的抓咬嘶吼……
方沫仰头,眨了眨眼,没有让泪水涌出眼眶,只哑声道:“好。”
那些匪徒的脸虽然深深印在他的脑海,可是在这到处都是四处流窜的暴徒的时代,找到他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去看看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昏君是怎么死的也好。
他们不参军,没兴趣打打杀杀将谁捧上皇位,但找个义军混进去当几天小兵还是可以的。
方炜不无可惜道:“要不是你那个时候杀唐傲留下了隐患不敢冒险,咱们直接就可以扮成贵妃娘娘进宫,宰了那昏君了。”
方沫重新开始低头干活,口中道:“那昏君怕死成那样,近身的女人不知道要检查多少遍,除非我真能把自己变成女人,否则还没进宫就被人大卸八块了!更何况,你不觉得死在刺客手上,太便宜那昏君了吗?”
方炜点头道:“那倒也是。”
找到了目标,方炜也精神起来,一跃而起道:“来来,还要干什么?我帮你!两个人一起比较快。”
方沫不耐烦的挥手让他躲远点,道:“没事干就去推磨,瞎捣什么乱呢!”
方炜“切”的一声,道:“小看我!哥哥我早就不必推磨了好吧!看着!”
于是方沫就看见了一个围着自己不停绕圈的方炜,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这和推磨有区别吗?”
方炜一边绕圈一边道:“你没发现我……”
说着脚下一乱,将梨花木的太师椅“啪”的一声踢断了一条腿,方炜面不改色的继续说下去:“……没发现哥哥我已经能分出一点精神用余光看路了吗——当然说话还不成。”
“那你能不能换个地方绕圈子?”
方炜悲愤的指着他:“好啊,兄弟这么多年,你竟然嫌弃我!”
方沫很是无语的看着耍宝的方炜,道:“来人了。”
来的人是霍惊鹤和封庭轩。
方炜第一时间恢复了正经,笑道:“咦,竟然是两位大忙人,怎么今天这个时候还有空到咱们这儿来溜达?”
说是大忙人一点都不为过,封苓儿和霍惊鹤今天成亲,霍惊鹤是新郎官儿自不必说,封庭轩却比他还要忙:婚礼在庸城举行,封毅百事不管,一切都是封夫人和封庭轩操持,今天仅仅是接待宾客的事,就够他忙的脚不沾地了。
封庭轩道:“该筹备的都筹备的差不多了,现在时辰还早,反而暂时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