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眼皮子还跳个不住,收钱的时候难手碰着手,他看的心惊肉跳,一眼都不敢错,饭吃了一半就不再吃了,把碗往石桂手里一放:“你一边歇着去,我来收钱。”
石桂笑起来,看他伸了两只手,把生意全揽了过去,拉着绿萼到一边:“你先回去罢,咱们两轮换着来,天天叫你来帮忙,你也吃不住。”
绿萼忙了一上午,可也知道石桂也不享清闲的,她在外头跑上半天,也不比呆在厨房里轻松:“这有什么累的,只要生意好了,咱们也不必顶日头了。”
长久下去不是事儿,最好还是按月结算,直接给送到船厂去,零散生意不是长久之计,等到天再热些,让绿萼守着车也不能够。
石桂想一想,倒想起叶文心的话来,她说纪夫人不独替颜大家管着学馆,还替吴夫人看着印厂船厂的生意,本来纪大人当到了右参议,这些生意就是树荫底下好乘凉,何况是纪夫人开过口的。
竹筒饭比昨儿卖的还快些,明月吃的那一份,绿萼不肯收钱,石桂便笑:“你不是要合伙么,合伙做生意的,怎么还能收钱。”
明月拿了那二十五文,往铺子里买了甘草雪水来,知道石桂不爱凉茶的味儿,一口冰饮子喝下去,这才觉得着身上凉快些,也不知道这些冰怎么保温的。
她也想往凉茶里头搁些冰,可夏日里推出车来,码头上又这么晒,还不一会儿就晒化了,到时候来吃饭的人只怕也没这许多了,夏天有个顶棚遮着还能挡挡太阳,小饭车可什么都挡不了。
大发推着空车,明月抱了钱匣子,再回去时秋娘还等着石桂,明月知道有他在,几个女人都不好意思在屋里躺着,站在门口不进去,却又不想这么离了石桂:“夜里不是还得卖饭?我等着,你进去歇着罢。”
秋娘推了石桂一把:“不是说要去印厂,这儿有咱们呢,喜子下了学过来帮着收钱,你就去忙你的,忙完了也不必回来。”
明月恨不得冲秋娘作揖,石桂知道秋娘这是有意的,明月小时候是个皮猴,长大了倒讨人喜欢起来,偏是秋娘这样年纪的,越发喜欢他,何况他还救过喜子。
明月光明正大跟石桂两个走在街上,看见也有女眷打伞的,又张罗着要替她买伞,石桂点点头上的斗笠:“有这个呢,也不必撑伞了。”
码头街上全是人,肩膀碰着肩膀的上下来回,明月怕石桂踏空摔了,在她身后走着,过了码头街,两个才并肩说起话来。
石桂说的差不多了,轮着明月说给她听,知道她喜欢船,这回还说战船,又告诉她道:“吴千户说,咱们演武也是威慑。”
石桂一时怔住了,立住脚步问他:“威慑什么?”
明月咽了两口唾沫,一时不知怎么同她说,在吴千户书房里有一幅海域图,他说起来的时候是拿海域图比划着的,没了图怕石桂听不明白。
“来咱们这儿做生意的西人,也不全是好人,西人街上那个育婴堂就闹过好多回,后来还是右参议夫人办了咱们自己的育婴堂,西人这才停办了。”明月想了会儿,看石桂双目有神,也不同她扯这些旁的了。
“西人的船只比咱们不如,郑公的图录,果然都是些天书。”他杂七杂八的,先是解说了如今造的船有一半儿是按着开国郑侯爷画的图录造的,跟着又说郑侯爷的兵书里说了,海防不严才是祸国之本。
石桂抿抿嘴唇,笑起来:“我听说北狄许多人都不停来犯,打了就好,好了又打,大贺氏一族若不是覆灭了,也早早就要打过来的,可见祸国之本,也不定就是从海上来。
明月不意她还知道这些,这下乐起来,也不藏着掖着:“咱们说是商船出海,带的大多是兵,据说是原来上贡的两个小国,叫西人的船只灭了,离得咱们很近,上头这才说要大肆演武,不能叫人把咱们当软柿子。”
石桂听着就笑起来,她看过西人的船,形状不同,要一一细数好坏,她还真说不上来,但本朝的船还真要好上些,何况百来艘船一道入海,难道还不足以威慑,真要动这个脑筋那就只有火器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火器上去,皱眉细想,还是想不出因由,只问明月道:“你不是说有个神机营,是不是要造火炮?”
明月原还想着好好显摆一番的,哪知道她全猜中了,瞠目结舌,张了嘴儿半天没合拢,过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搓手:“你怎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