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药和裴慈拖着砍成几段的竹子回到香烛店, 就见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熊诗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李吴埋头激动地小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手牵手一起发出亢奋……鸡叫?
方冲点燃了小火炉,正撩着袖子熬浆糊, 旺财如意和霈霈亲密地簇拥在他身边,给他降温送上小凉风的同时顺便偷点半成品浆糊吃。
不仅反应慢, 眼神还不怎么灵光的旺财还没发现红药已经回来了, 小鬼头美滋滋地伸出小木勺,准备再舀一勺半透明带着点点甜味儿的浆糊, 结果小胖手才刚刚探出去, 就连同勺子柄一起被一只温凉大手严严实实地包住了。
旺财后知后觉地扬起小脑袋, 一条带着宝石坠儿的精致细金链在他头顶轻轻摇晃。
红药掰开旺财攥得紧紧的小手,将木勺抠出来后,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吃浆糊做什么?早餐没饱?”
旺财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 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吃饱了。”
那为什么还要吃浆糊?红药生动的用眼神表达出了他的不解。
旺财又叹了一口气,十分忧虑的模样:“因为旺财的肚肚变得好重,骨头也咔咔响, 好像变松了在漏风!”
如意接话道:“如意也是!喉咙都变细了!主人,我们的身体好像要坏掉了!”
红药还是不解:“这和你们吃浆糊有什么必然关系?”
如意旺财一脸坚定:“吃什么补什么, 我们要把松掉的骨头和漏风的地方重新粘回去!”
红药:“……”
神特么吃什么补什么!虽然你们确实是用竹片浆糊和纸做的, 但吃浆糊……说不定还真能自我修复?
红药拍拍脑门,让自己清醒一点。
清醒过后, 他看向小肚溜圆没少偷吃的霈霈:“你又是为什么吃浆糊?”
这小鬼可不需要粘哪里。
霈霈抹抹小嘴巴,笑眯眯的:“霈霈喜欢吃面糊糊!”
得, 他就不该问。这小鬼头能迅速从骨瘦如柴变成小胖墩, 除了被人恶意喂养外,也是因为他实在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不说, 吃完还会自己给自己找东西再续一顿,这能不胖么。
红药耐心道:“你们肚子变重骨头响动,不是身体坏掉了,是在生长,这是好事。”
旺财如意二脸懵逼:“生长?什么是生长?”
他们本是在人间游离的阴气,受召附在纸扎人身上得了红药的灵气才生出灵识,在他们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有生长二字。
在这方面,霈霈就很有发言权了:“生长就是长大!”他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小圈圈,然后又比划了一个大圈圈,“我就是从这么大长到这么大的!等小鹅们从蛋里出来,好好吃饭吃菜也会长得像大白那么大的!”
旺财如意的眼睛立马亮了:“我要长大!我要长大!”
“我要长得像主人那么大!像裴慈哥哥那么大!”
虽然很不忍心打击这俩小鬼头对于生长的豪情壮志,但注定不能现实的奢望还是早些讲清楚比较好。
“你们的‘生长’是指逐渐褪去纸人身,生出血肉五脏,不是长高长胖。”
他扎的就是童男童女纸扎,原型已经注定了,再怎么长,也只有那么点儿大。
旺财如意刚刚还喜笑颜开的小脸顿时一垮,瘪着嘴嘟囔:“不能长高啊……”
红药默了默,还是决定给他们点希望:“也不是不能长高,只要你们用心修炼,突破纸人身,自然就可以继续成长了。”
“修炼是什么?”
这个该怎么解释?从没正经修炼过的千年陶俑精迷茫了。
沉默好半晌,红药叹口气,抬手揉揉旺财如意的小脑袋,破罐子破摔道:“算了算了,还是看看你们以后能不能蹭到更多好东西吧。”
说罢,他也不管小鬼们如何反应,直接坐在小凳上抽刀分竹。铜环大刀原本一米多长的刀柄十分智能的缩成了短短一截,红药将刀立在地上,刀背朝内刀锋朝外,随手捡起一段长竹对准刀锋轻轻送去,清翠修竹无声无息被刀锋分成两半,然后再对半分、去节、削薄成竹篾……
红药一边利落地分竹,一边对李吴道:“你怎么又来了?”
李吴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什么叫‘又’?”
红药不接茬,直奔主题道:“你不是去翻景朝命薄了?怎么快就有结果了?”
“我亲自出马,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李吴骚气地撩撩她的大波浪。
“哦?说来听听。”红药顺手从铜环大刀上抽下一缕黑气散在空气里,保证除了他们四人无人能听清接下来的对话。
李吴咳了两咳,摆足了范儿才道:“其实,想以颠覆戎朝政权作为报复的前朝人选范围还挺小的。”
“首先,仇怨最大的肯定是景朝皇室,毕竟自家的皇位被抢了嘛,然后是忠于景朝的臣子——”
红药专注地盯着从刀锋划过的薄薄竹篾,头也不抬地打断李吴的长篇大论:“你的推理过程可以适当跳过,直接讲结论。”
“……”李吴一哽,不情不愿地干巴巴说结论,“一共有四人没入轮回,两个皇室,两个名臣。”
“四个?”红药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吴,“你们阴司的工作漏洞可能根本不是漏洞,是筛子。”
李吴也是一脸郁闷:“有一说一,这回还真不能怪到我们阴司的头上!你知道这四位是谁吗?”
红药放下竹篾,做洗耳恭听状:“是谁?”
李吴深深叹了口气:“第一位,就是那景末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