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江暮平有点无奈,“我们有我们的相处模式,您能不能给我们点独立空间?”
江母话头被他堵住,一遇到孩子的人生大事她就有点着急上火。她知道江暮平这婚结得轻率,心里也清楚江暮平跟成岩之间肯定没什么感情基础,但这婚结都结了,也就只能指望江暮平先成家再恋爱了。
总不能没有感情地过一辈子吧?
她希望她的孩子将来在她离开的时候,能够有人相伴到老,但这也不意味着她希望江暮平找一个不爱的人。
成岩,她很喜欢,她也希望他与江暮平能够互生情愫。可眼下结婚都一个多月了,两个人竟然还分房睡,一点感情进展都没有。
这哪是找了个丈夫,这是找了个室友。
就算是把两只成年公猫关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猫们也该谈恋爱了。
江母冷静了一会,干脆问:“你们这样的相处模式需要持续多久?”
江暮平失笑:“您这让我怎么说。”
江母眉头紧锁,缄默不语,心情不太明朗。如果她纯然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强势母亲也就算了,还可以借由亲情对江暮平施压,可她的处世理念和从小对江暮平传递的人生观,都在提醒她:不要试图用爱绑架任何人,那是一件最残忍的事。
江母思量再三,自己想通了,她轻叹一口气:“知道了,我不干涉你们,你们顺其自然吧。”
成岩有些心软,他总是见不得老人失落的样子。
江暮平有他母亲的基因,他们基因里的悲悯是一脉相承的。
他看了江暮平一眼,江暮平对江母说:“您刚才不是还振振有词地教育我不能分房睡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江母抬了抬筷子,示意他住嘴,“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话,我不想跟你说。”
其实江暮平没想忤逆老太太,但他要考虑成岩的想法。
江母不再多言,继续吃饭,仿佛刚才无事发生,姿态端庄,神情淡然。江暮平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弹出来一条信息,成岩发来的。
-你愿不愿意现在就改变我们的相处模式?
江暮平回复他:随时愿意。
看到了江暮平的回复,成岩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他对江母说:“妈,我们听您的。”
江母抬起眼睛。
“以后不分房睡了。”
“小岩,你不用顾虑我,刚才是我有点心急了。”
“没有,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我不想跟江教授离婚。”成岩说着笑了,“而且教授他……应该也不打呼吧。”
江母终于展露笑容,给成岩夹了好多菜,像奖励好孩子一样,“你怎么还叫他江教授啊,听着多生分。”
“……我习惯了。”
成岩觉得叫教授并不生分,反倒有点隐约的情趣。他不怎么叫江暮平的名字,喊“江教授”其实有几分刻意的意味,尤其是在跟江暮平结婚之后。
吃完饭,江母让成岩和江暮平在家里住下。
同床共枕的实践仿佛要当场验收成果。
成岩的笑意凝在脸上:“……不用了吧,多麻烦,我连换洗衣服都没带。”
“穿暮平的,内衣、睡衣都有。”江母笑容慈祥,“你就睡他房间,他房间大,床也大。”
江暮平听到江母吩咐他:“一会给成岩找些能穿的衣服。”
“我的衣服大了,他穿不合适。”
“冬天的衣服大点就大点,里面多穿件秋衣。”
成岩一向要风度不要温度,他那么臭美,冬天从来不穿超过三件的衣服,他干笑了一声:“妈,我不穿秋衣。”
“这个天不穿秋衣怎么行?”
“我不冷。”
“还是要穿的,不然等老了的时候,一身的病。”
“……您说得是。”
收拾好餐桌,江暮平被江母单独叫到了一边,两个人待在厨房里,江母看着江暮平洗碗,成岩在外厅看电视。
江暮平看出来她有话要问,慢条斯理地洗着碗,问:“怎么了?”
“要问你点私密的问题。”
江暮平笑了:“多私密?”
“你……”江母斟酌着措辞,压低了音量,“结婚到现在,跟小岩亲热过没有?”
“您指的是哪种亲热。”
其实江暮平跟成岩的关系并不疏离,他们时常暧昧,有过多次肌肤相亲,甚至碰过彼此的嘴唇,他们进退适中,维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大多数都是江暮平主动,他主动暧昧,主动触碰成岩的身体,主动说一些似是而非又暧昧不清的言语。
江暮平认为婚姻关系之内的一切亲近都是正常的。
正因为成岩是他的丈夫,他才觉得自己对成岩的暧昧之举都是理所当然,只要成岩不感到冒犯。
“哪种亲热都是,”江母说,“总不会连手都没牵过吧?”
这个倒确实没有。
江暮平照实说:“没牵过。”
江母如遭雷劈,不禁发出疑问:“所以你们结婚到底是要干嘛的?我跟你爸没拿着刀架在你脖子吧?”
“我们接过吻。”江暮平用了个浪漫又文雅的说法,但实际并不准确。
他只是在摄影师的指示下,碰了一下成岩的嘴唇。
可江母被他这说法哄开心了,心情一落一起,转瞬间面露喜色:“这不是很好吗。我以为你们俩连手都不敢牵呢,这婚结的,说出去得让人笑话。”
“就是拍照的时候碰了一下嘴,”江暮平下一秒就将凉水泼了下来,“摄影师让亲的。”
江母已经无话可说,她走过去把江暮平挤开,接过了他手里的碗继续擦,她把江暮平往外赶:“去给小岩找衣服。”
江暮平的房间在西边的偏房,屋子很大,床靠窗,屋里的一切家具都是老式的,古朴又精致,很有质感。
房间里很干净,家具一尘不染,连窗户都十分透亮,应该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这间屋子里有书架,不算太大,摆满了书,有一些书脊是非常崭新的,但其中也夹杂着几本破旧泛黄的。
江暮平的睡衣和内裤都比成岩的大一号,穿上去松松垮垮的,本来成岩换内裤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挂空挡,后来考虑片刻,还是穿上了。
成岩躺进被窝里的时候,江暮平在另外一间浴室里洗好了澡,进门后随手在书架上抽了一本书。
成岩往旁边让了让,江暮平拿着书在床边站了一会。
“怎么了?”成岩半张脸缩在被子底下。
“你现在还能反悔,”江暮平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之后坐在了床边,“阿岩,我不接受反复无常的态度,如果待会你又觉得不适应,我不会下床。”
“到时候你把我赶下床呗。”
“那你只能睡李思知的房间了。”
“你真要赶我啊?”成岩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江暮平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被单沾染了成岩的体温,很温暖。
他们中间隔着一点距离,成岩靠窗贴墙,拿着手机玩单机游戏。江暮平靠床坐着,打开了床头灯,翻开书。
他凝神看了两页,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意靠近,掺杂着洗发水的香味。
江暮平略微侧眸,余光扫到成岩探过来的脑袋。他瞥见成岩看着书页愣了一下,茫然片刻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江暮平的手指搭在书缝中间,微微点了两下,成岩注意到他的晃神,偏头看了他一眼。
“打扰到你了?”成岩小声问。
“没有。”
是他自己不专注,感觉到一点成岩的声息就走神了。
成岩饶有兴致地看着书上的内容,虽然他的英语只有高中水平,但他还是能看出书上印的不是英语。
“这是什么?不是英文吧?”
“拉丁文。”江暮平说。
“你还看得懂拉丁文?”
“学过一段时间。”
成岩不想打扰江暮平看书,转过身去,塞上无线耳机,继续玩手机。
江暮平今天看书的兴致不高,他只是睡前反射性地从书架上抽一本书来看,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印刻在身体的记忆里。
江暮平看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心浮气躁,他已经很久没看过拉丁文,看两行就走神。而旁边的成岩往被子里缩的时候,脑袋总是不经意地蹭到江暮平裸/露的手腕,发梢摩擦着他手背凸起的青筋,让他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
江暮平不想看了,把书放在了床头柜。
“你在玩什么?”江暮平看着成岩的后脑勺问了一句。
成岩没反应,可能是戴着耳机没听到。他玩得心无旁骛,连江暮平的脸靠过来都没发现。
直到成岩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痒。
他转头看了一眼,耳垂抵到了江暮平的嘴唇,在他唇角一滑而过。
江暮平垂目看着他。
成岩摘下耳机,“你不看了?”
“你在玩什么?”
“随便玩的,”成岩手里拿着一只耳机,“种菜的。”
“好玩吗?”
“还行,打发时间。”成岩的身上有点热,江暮平的靠近将被子里的热气聚拢到了一起,包裹着他们。
“你要玩吗,还挺有意思的。”成岩的说话声莫名变哑了,比平时更加低哑,他长了一张童颜的漂亮脸蛋,却有着与之不太相配的烟嗓。
反差感很强烈,有种古怪的性感。
“你的嗓子一直都是这样吗?”
成岩青春期的时候发育得比同龄人晚,江暮平记得高中的时候,同龄的男生都恢复正常音色了,成岩还是那种粗哑的嗓音,可能是变声期还没过。
那个时候成岩很少开口说话,每次一开口就是冷腔冷调的低哑嗓音,江暮平印象很深刻。
“高中的时候抽烟抽坏的。”成岩说。
“你那个时候变声期还没过吧。”
成岩一愣:“你怎么知道?”
“变声期的时候抽烟,嗓子能不坏吗。”
“记忆力这么好啊教授。”
匆匆而过的高中时光里,关于我的那一部分,你记得的有多少?
江父很晚才回来,傍晚时分锦兴路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打得医院措手不及,急诊部门忙得不可开交,医院乱成一锅粥,需要院长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