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平个子高,杵在一堆人中间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架势,姨妈领了两个帅哥,拎着菜篓满面春风地走在人流中,一路上遇到的摊主都是她的老熟人,走哪都有相熟的大爷大妈跟她打招呼。
姨妈走到一个摊位前要了两斤大排骨,摊主大爷一边拿刀剁骨头一边问她:“彩凤,你这身后跟的俩帅哥是谁啊?我记得你儿子不长这样啊。”
成岩和江暮平正在讲话,他们身处喧嚣的人流之中,注视着彼此,不知在聊什么,眼底有浅浅的笑意。
姨妈扭头看了一眼,转过来说:“穿白衣服的那个是我外甥。”
“城里来的吧,穿得这么时髦。”大爷笑着问,“那个高的呢?也是你外甥?”
“他不是,他是我外甥的——”姨妈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比较文雅的称呼,“他是我外甥的先生。”
“先生?”大爷露出困惑的表情。
“合法丈夫知道不,结了婚领了证的。”
成岩和江暮平说完话走了过来,发现摊主大爷看他们的神情有些奇怪,剁骨头的刀也卡在菜板上不动。
姨妈高声提醒:“你赶紧剁呀,我还得去买其他东西呢。”
摊主大爷回过神,看了眼成岩他们,又看了眼姨妈,操着一口方言问她:“你说他俩是结了婚的夫妻?”
江暮平听不懂,但成岩听懂了,他看了摊主一眼,摊主也正好在看他。
“这男人真能跟男人结婚了啊?”摊主大爷把剁好的骨头装进方便袋里,递给姨妈,“我还没见过俩男的一块过日子呢,真新鲜。”
“那是你少见多怪。”姨妈毫不客气地埋汰他,“国家前两年政策就下来了,现在同性恋都能结婚,人家城里男人跟男人领证的多了去了。”
摊主大爷连连点头,笑道:“我哪能有你时髦啊。拿好了,下回再来啊。”
姨妈接过骨头,付了钱,昂首挺胸地走了。
江暮平问成岩:“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说你帅。”成岩不着调道。
江暮平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成岩往旁边一闪,捂着腰笑了下:“干嘛啊。”
姨妈转身喊道:“你俩干嘛呢,别跟丢了啊,一会还要你们帮我拿东西呢。”
两人迈开长腿跟上去,成岩说:“他们刚才在说咱俩,卖骨头的大爷说没见过俩男的结婚。”
“他今天见过了。”江暮平说。
成岩笑着点了下头:“嗯。”
“教授,一会陪我去个地方?”
江暮平不假思索道:“好。”
“你都不问问去哪里。”
“跟你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去见个人,就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了。”
“谁?”
成岩想了想,说:“算是我的师傅吧,他也是纹身师。”
成岩把姨妈送回家后,开着赵靖的面包车跟江暮平一起去了市里。十多年没回来,江州市里的道路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岩不确定他还找不找得到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个地方,他在导航里输入记忆中的地址,导航把他带到了一条熟悉的街道。
这里是大学城附近,四周的建筑物基本没有改建,几乎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成岩把车停好,跟江暮平一起步行到纹身店具体的位置,他没有看到熟悉的店面,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在路上叫住了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你好,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有纹身店吗?”
那人说:“有啊,好几家呢。”
“有没有一个叫贺宣的?”
“贺宣啊,有。”那人指了指马路对面,“看见东边那个咖啡厅了吗,二楼就是贺宣。”
成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
绿灯亮了,他们越过人行道,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咖啡厅里有很多客人,成岩找了个服务员打听:“你们楼上是纹身的地方吗?”
“是啊,”服务员指向角落的楼梯,“从这里上去。”
楼层的隔音效果意外的好,楼下人声喧嚣,楼上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隐隐的“嗡嗡”声,那是纹身机运作的声音。
门没关,成岩敲了敲门板,屋里坐了个咬着烟的年轻人,闻声抬了下头,眉毛一挑,“纹身?”
“我找人,”成岩说,“贺宣在吗?”
那人正拿着铅笔画画,低下头去说:“你不纹身?不纹身找贺宣干嘛?”
“找他叙旧,我是贺宣的老朋友。”
那人又抬起头,把烟从嘴里抽出来,敲着烟缸抖了抖灰,朝房间里努了努下巴,说:“他干活呢。”
说话间,“嗡嗡”声忽然停了下来,那人弹了下舌头,说:“干完了。”
“师傅!”那人冲屋里吼了一嗓子,“有人找。”
半分钟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屋里打着热空调,这人只穿了一件纯黑的薄衫,袖子往上捋到手肘处,露出了十分扎眼的花臂。
贺宣没怎么变,他有着过分凌厉的五官线条和一双标志性的浅色眼睛。
他应该是认出了成岩,摘下手套盯着成岩看了会,又把视线投向成岩身边的江暮平。
“成岩?”贺宣把手套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成岩笑了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