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正着急地在人群中走,忽然,听到邵稹的声音:“宁儿!”
她转头望去,邵稹正在不远处,隔着几重人。
“站着别动!”邵稹一边喊着,一边分开人群挤过来。
宁儿听话地立在原地,看着邵稹像一尾在激流中奋勇前进的鱼,左右钻着,未多时,终于来到她的面前。
“怎么下来了?”邵稹皱眉道,满头大汗,衣服都湿贴在身上,“不是让你待在楼上么。”
宁儿这时也觉得自己走下来是添乱,有些不好意思:“我来看看你。”
邵稹听着这话,心暖了暖,那点脾气也消失得无踪无影。
“我有什么好看。”他言不由衷地说,脸上却带着笑意,“走,先回去。”说罢,他拉着宁儿的手臂,带她回到酒楼上。
曹茂正在里面,见他回来,喜气洋洋地迎上前:“不愧是致之,旗开得胜!”
邵稹笑笑,到里间换了衣服,出来,将那汗湿的袍子丢给曹茂:“你这袍子热死了,那么厚!”
“这你有所不知。”曹茂悠悠道,“这可是特此去做的,又厚又宽才能穿出气势来吗,你看崔家那掌鼓,没你威风,就败下来了。”
邵稹“嘁”一声,道:“那掌鼓何人,倒也有两下子,我差点追不上他。”
“那我可记不得了,似乎还是个左千牛。”
邵稹微微挑眉。
宁儿却惦记着他的伤,小声道:“稹郎,你捞起袖子让我看看那伤处。”
“无事……”邵稹正要推托,见宁儿瞪起眼睛,只得把袖子捞起来,“真的无事。”
宁儿看去,果然,那伤口已经愈合结疤,虽仍有些难看,却并不见出血。
曹茂在一旁看着,道:“小娘子也太不放心你家表兄了。”说着,朝邵稹挤眉弄眼。
邵稹不理他,对宁儿说:“我让食肆备了炙羊,表兄带你去吃。”说罢,把刀往腰上一挂,带她离开。
炙羊做得非常美味,肉嫩酱浓,还洒了不知名的调料,满口鲜香。
二人吃得高兴,休息一会,邵稹说去逛逛,可观景也可消食。宁儿欣然同意。
街上人来人往,各家屋前挂着菖蒲艾草,风中有雄黄酒淡淡的味道。宁儿买了五色的绦绳,打算回去编长命缕。
有演百戏的优人在街上玩起各色杂耍,喷火吞剑,长袖舞盘,宁儿看得兴高采烈。
邵稹瞥着她的侧脸,只见那眼睛笑得晶莹,白皙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明媚动人。他看着,只觉心情也好得不得了,陪着她笑。
忽然,天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二人抬头,只见一大片乌云不知何时笼罩了天空,光照也暗了下来。
“要下大雨了。”邵稹对宁儿说,”先寻个去处歇歇。”
宁儿应一声,恋恋不舍地跟着他离开。
不料,大雨落得十分快,他们还没到屋檐下,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就劈劈啪啪地砸了下来。邵稹用袖子遮着宁儿的头,一路冲到一个凉亭里,二人身上都湿了不少。
游人很多,不少人也纷纷跑来避雨,不久,亭子里挤满了人。
四周都是人,邵稹和宁儿不断被挤着往里让。人流不断涌动,宁儿险些被挤开,邵稹忙抓住她,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
空隙很狭小,邵稹一手拉着宁儿,一手护在旁边。
忽然,有人挤了一下,宁儿站立不稳,靠在了邵稹的怀里。
“挤什么!”邵稹皱眉,朝外面的人高声道,“外面那几位,里面已经站满了!”
“就是!”旁人接道,“劳驾别处去吧!”
附和声一片,几个想挤来躲雨的人见状,不好意思地走开。
人群稍稍松开些,宁儿站稳,面红耳赤地与邵稹离开一些。但空间仍然狭小,二人几乎贴在一起,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雨气、汗气,还有……一丝幽香。
方才那满怀的柔软,似乎还留在胸膛前,邵稹亦觉得脸上发热,心暗暗地蹦。
邵稹忍不住,瞥瞥宁儿。
她的脸微微侧着,睫毛像羽毛一样,低垂着,惹人怜爱。
未几,宁儿忽而抬眼。
四目相对,邵稹的心跳忽而漏了一下。那水润的瞳仁中,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定定的,一动不动,正如眼前的人。
呼吸在二人中间交错,渐渐灼热。邵稹看到宁儿的脸一点一点变得通红,小巧的耳垂也漫上的晕色。
犹如一道光划破夜空,豁然通透……
宁儿望着邵稹,觉得心被什么塞得慢慢的,却跳得飞快。
这时,人群忽而又拥挤起来,将二人仅余的一点空隙吞没。
宁儿碰到那温热的胸膛,大窘,连忙将手撑住。下一瞬,邵稹却将双臂抬起,挡住四周的拥挤,将她拥在怀中。
“别走……”她听到邵稹在耳边低低道。
而手掌贴着的胸膛里,她能感到另一颗心正传来跳动的声音,有力,却同样飞快。
一直到雨停,离开那亭子,宁儿都觉得似幻似真。
脚像踩在丝绵上,身体轻飘飘的,而唯一牵绊着她不让她离地升天的,是邵稹牵着她的手。
那手很有力,也很热,热得灼人。但是,没有人想放开。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宁儿甚至不敢抬头看邵稹,心里除了紧张,还是紧张,却缠着甜蜜。
雨过天晴,清风送爽,大街上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