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还会把人骗进府里给打杀了。”
百姓们越说越起劲,对秦氿的风度褒奖有加,一不小心就忘了徐锦鹏被秦则钰揍了三拳的事。
中年妇人好声好气地对着张氏道:“徐太太,你如此冒昧,坏人名节,实在是……哎,也幸好秦姑娘没追究!事情既然弄明白了,你就赶紧去找那个跟令郎订过亲的正主吧。”
“说得是!”
人群中又有好几人也纷纷附和。
张氏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幸亏秦姑娘不追究。”
徐锦鹏一听定亲,又来劲了,拉着张氏的袖子道:“定亲,媳妇!娘,媳妇呢?”
张氏一把拉起傻儿子的手道:“走,娘带你找媳妇去!”
张氏母子走了,走的不止是他们,还有方才那些围观者,有的人又继续上路了,也有的好事者干脆就跟着张氏母子一块儿往二皇子府的方向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秦府的大门前就彻底清静了,只余下了秦氿、秦则钰几人。
徐嬷嬷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氿,眼里只剩下了佩服。
高!
秦三姑娘这招祸水东引的法子实在是太高了!
本来徐嬷嬷还以为秦氿是真要报官呢,出了这种事,要是真的由着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去公堂上与张氏这市井泼妇人论长短,恐怕没下公堂,满京城都要嚼舌根了。
女子难为,这种事无论发生在什么时候,都是女子吃亏。
不想,秦三姑娘四两拨千斤,就这么三言两语、轻轻巧巧地就祸水东引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对乡下来的傻子母子是找错了人,正主另有其人。
不过秦昕和二皇子那边……
徐嬷嬷微微蹙眉,就听秦氿又道:“大管事,你还是报官去。”
徐嬷嬷:“?”
秦氿笑眯眯地接着道:“去了京兆府后,你就说,有人在二皇子府前闹事……”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机灵些。”
秦氿眯着眼睛悠闲地进了秦府,杜若看着自家姑娘笑眯眯的侧脸,觉得她笑得活像是只九尾狐狸。
徐嬷嬷比秦氿落后了一步,低声问道:“是秦昕?”
徐嬷嬷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表情却很笃定。
秦氿点了点头。
她很确认这一点,也知道是有人专门去了江余县给他们通风报信,把他们给叫来京城的,更知道秦昕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接下来,就该她陪他们好好玩了。
秦氿抿了抿樱唇,眸底掠过一道利芒,没再多说。
跟在后方的秦则钰沉默了,看着前方秦氿纤细的背影,眸光闪烁。
大哥从来没告诉过他,三姐差点被嫁给一个傻子的事,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就会傻笑流涎的傻子,秦则钰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似的,沉甸甸的。
三姐虽然总是凶巴巴的,但是秦则钰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他知道他三姐对他是真好。
自秦氿回京城后的一幕幕在秦则钰的眼前飞快地闪过。
三姐对他的好,是和秦昕完全不一样的好。
此时此刻,秦则钰的心情十分平静。
他知道三姐不会随便乱说的。
她说是秦昕,那就是秦昕。
秦则钰在门槛前停下了脚步,突然道:“我想去看看。”
秦氿闻言也停了下来,转头朝他看来。
虽然秦则钰说得不清不楚,但是她却明白他的意思,道:“你想去就去吧。”
秦则钰:“……”
秦则钰目光复杂地看着秦氿,难道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去给秦昕通风报信吗?
他的眼神太明显了,秦氿往回走了一步,隔着门槛,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去吧。”
她努力憋着笑,把后面的“皮卡丘”这三个字咽了回去。
秦则钰:“?”
他总觉得他姐又在想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了。
既然秦氿让他去,秦则钰就去了。
张氏母子是步行去的,一路有“好心人”给他们指路,没一炷香,这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抵达了二皇子府前。
秦则钰是骑马去的,因此也只比张氏母子慢了一盏茶功夫,当他到的时候,二皇子府前围的人比之前更多了,张氏带着傻儿子方才一路走来又引来了更多的围观者。
此刻,张氏拉着她的傻儿子正在那里又哭又闹地喊着:
“李二丫,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就算你现在改姓秦,你也还是李二丫,你是我儿子未过门的媳妇,这庚帖、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别想赖账!”
张氏之前在秦府那里闹过一回,第二次已经很有经验了,一声比一声嚎得大声,再次怂恿着儿子徐锦鹏反复叫媳妇。
那些百姓们都等着看热闹,一个个全都目露异彩,京中许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秦?”
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好奇地冲身旁一个少妇问道,“妹子,这傻子娘说的姓秦的,莫非是‘那一位’?”
“除非那位还能有谁?”
那少妇对着中年妇人嘲讽地撇了撇嘴。
周围的一些其他人也都听到了,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二皇子与他新纳的秦姓侍妾的那些个香艳事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连他们都听说过的。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摸着胡子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方才在秦府那边就说过的吧,这对母子肯定是找错人了,他们要找的肯定是二皇子的那个妾,那可是个风流的,据说没抬进门前早就和二皇子不清不楚的!”
“你们想想,否则这二皇子才刚刚出宫开府,怎么就迫不及待地把人给抬进门了,十有八九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大部分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怕是肚子要藏不住了,所以等不及女方及笄二皇子就这么心急火燎地把人抬进府了。
当秦则钰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没有再往前,远远地望着张氏母子。
府外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里面的人,门房立刻派婆子把事情禀了顾璟。
婆子根本不敢看主子的脸色,可想而知,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有纠葛。
“……”顾璟的脸色阴晴不定,右手紧紧地握住太师椅的扶手。
秦昕也在一旁,自然听到了婆子的禀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霎时僵住了。
“!”
张氏母子怎么找上她了?
!
秦昕攥紧手里的帕子,一双眸子明明暗暗。
自她进了二皇子府后,别人看着她的日子过得金尊玉贵,其实她自己知道,她就如同一只被关在了鸟笼里的金丝雀一样被束缚住了自由。
现在的她,只能被困在二皇子府里,没有什么对外的耳目,所以她也不清楚张氏母子是何时抵达京城,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她,甚至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与那个傻子有婚约!
秦昕看着面沉如水的顾璟,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得慌。
她下意识地把手藏到了宽大的衣袖中,微咬下唇,想说话,但终究还是没敢说。
她的沉默在顾璟看来如同火上浇油,心头一股邪火霎时直冲脑门,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一把抓起了手边的茶盅,就朝她狠狠地掷了出去,质问道:“你跟人订过亲?”
茶盅擦过秦昕的衣袖,砸在了后方的墙壁上,“啪”的一声,茶盅砸得粉碎,里面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与茶叶一起飞溅在秦昕的裙裾与鞋子上。
“……”秦昕吓得缩了缩身子,俏脸惨白地看着眼前的顾璟,简直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这还是那个曾经对她体贴倍至的二皇子吗?
顾璟又道:“说!”
秦昕被吓了一跳,恍如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她又咬了咬下唇,摇头道:“殿下,跟那个傻子定亲的人不是我,是那个秦氿。”
顾璟:“……”
秦昕藏在袖中的双手惶恐地攥成拳头,“因为宸郡王总坏殿下的事,我实在看不过去,为殿下不平,所以,才想教训教训他们。”
“我听说,秦氿以前在老家和徐家定过亲,就设法把那傻子与他娘叫来了京城,想让他们去秦府闹一闹。
秦氿是未来的宸郡王妃,她没脸,顾泽之也会跟着被人指指点点。”
“殿下,我都是为了您才这么做的。”
“我是想着,这桩丑事闹大了,还能引开一些好事者的目光,他们也不会再一直盯着殿下您了。
如此也是一举两得。”
秦昕藏在袖中的手握得更紧了,身形紧绷,她感觉刚被被滚烫的茶水烫过的脚背火辣辣得疼,估计是烫伤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敢叫疼。
顾璟:“……”
顾璟沉默地盯着秦昕,眼神阴鸷,恍如一头盯上了猎物的秃鹰般。
秦昕缩了缩身子,心里有点害怕。
不仅是她害怕,周围服侍的内侍与宫女们也都害怕。
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下人都知道自打二皇子被刺伤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个小内侍小心翼翼地又给顾璟上了一盅茶,然后又无声地退下。
“那怎么会这样?
!这对母子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
顾璟盯着秦昕冷声质问道,一字比一字冷。
秦昕:“我也不知道。”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秦昕是真不知道。
她只能猜测是不是爹娘给徐家带错了消息。
秦昕看着顾璟,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恐,几分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