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个人,就是他。
即便那张脸还十分年轻,甚至可以说是稚嫩。估摸着和他差不多的岁数,按年纪算应该还是个学生,与梦里低沉的成熟男性的声音并不相符。
但他就是知道,是他。
心底隐隐有个名字呼之欲出,殷承玉嘴唇微动,却最终未能唤出。
……
晚上殷承玉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梦,还是那个人。
对方从后面紧紧拥着他,脸亲昵地埋在他的侧颈蹭动,温热的鼻息呼出时,在肌肤上留下短暂的战栗感。
殷承玉尝试着回头——从前每当他试图这么做时,结果都是惊醒。
但这一回,他却清楚地看见了身后的人,
那是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下午时他才在巷道里见过。只是这张面孔要更为成熟凌厉些,漆黑的眼瞳深处,倒映着他的身影——
殷承玉再度惊醒,唇上犹余酥麻。
他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又按了按已经没有异样感的唇,瞧着窗外静谧的夜色,略一迟疑,还是起身换了外出的衣物。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赵阿姨和陈叔都已经休息了,别墅里静悄悄一片。
殷承玉出了门,瞧着空旷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薛恕从酒吧出来时,已经过了零点。
深夜的酒吧里有形形色.色的人,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照,光怪陆离。
薛恕提着换下来的制服,一边走一边看手机,
手机上有妈妈发来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说给他留了宵夜在桌子上,让他回家后热热再吃。
酒吧里太吵,他没听见消息声。这时候妈妈肯定已经睡了,他也就没回消息,收起手机不紧不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租住的房子在一片城中村,位置不错,就是房屋十分老旧,采光不好,蟑螂也多了点。据房东说那一片已经说了好几年要拆迁,却因为地皮太贵安置费谈不拢,迟迟未能动工。倒是便宜了他们这样的人,能以低廉的价格租到一处位置不错交通便利的房子。
薛恕慢慢走着,在经过燕海国际高中时,脚步不由自主停下。
看着燕海国际高中恢弘的校门,他吐出一口浊气,手在裤兜里摸索了下,拿出烟盒,点了一支。
昏黄灯光将影子拉得很长,袅袅烟雾扩散开来。
薛恕叼着烟靠在路灯杆上,仰脸定定看着对面的学校。他在网上查过这所学校的信息,据说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普通人连学校门槛都摸不到,一年学费贵得惊人。学生更是优中选优,信奉精英教育,与他这种三流普高的学生有天壤之别。
他又想起下午看见的车,心里忽然生出些烦躁。
他认识那辆车,那是接送殷家大少爷的专车。他曾经无数次看见对方坐进车中,然后缓缓驶远。
就像两个世界的人,终究会背道而驰。
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心底的烦躁越深。
将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薛恕转身正要离开,却瞧见了对面走来的人——
夏日晚风里,高瘦的少年穿着白t长裤,腰背挺得很直。沿途路灯投下橘黄光影,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与胳膊白得惊人,望过来的狭长眼眸瞧不出情绪,但薛恕却觉得有一场雪迎面扑来,沁入心肺。他先是定住,接着落荒而逃。
脑中却胡乱想着:
“这么晚了,他来学校做什么?”
“他看见我了吗?”
“认出我了吗?”
薛恕大步冲进没有路灯的昏暗巷道里,才靠在墙上平复急促的呼吸。
这一点运动量并不足以叫他心跳加速,真正叫他无所适从的是忽然出现的人。他望着漆黑的巷口,又想:“大约是来学校有事吧。”
而他自己,大约只是个举止有些怪异的路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