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雍心中的怒意节节攀升,额前迸起青筋,气息粗重,牙齿直咬得两侧脸颊的肌肉都绷紧了,仿佛随时都会想爆发的火山一样喷涌出灼热的岩浆。
慕容雍紧紧地握拳,怒极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在军中多年,已经不是十四五岁初入军营时,被几个老兵油子激几下,就头脑上火地拎着拳头冲上前去的毛头小子了。
战场上的血腥与杀戮教会了他很多事。
慕容雍努力平复着心绪,这时,他眼角闪过一道黄影,上清真人缓步走到了他身旁。
“福生无量天尊。”上清真人行了一礼,徐徐道,“定远侯府真的要悔婚?”
他手中的银白拂尘随着寒风摇曳、飞舞,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微光,如云似烟飘在他身旁。
“贵府临时悔婚,是为无信,却会害得慕容老夫人驾鹤西去,不仅慕容家痛失至亲,贵府会沾上这段因果,连累子孙后代。”
上清真人的表情与声音仍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令人参不透喜怒,那淡泊缥缈的眼神似乎芸芸众生皆不入他眼。
在场的侯府下人们皆知上清真人的威名,听他这么一说,难免有些惶惶不安,好几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贵府确定要悔婚吗?!”上清真人叹息的询问声回荡在空气中。
随着他话音落下,连绵的阴云遮蔽了当空的暖阳,仿佛有丝丝阴风迎面抚来,庭院中一下子暗了不少,给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就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侯府的下人们看向上清真人的眼神愈发敬畏了,暗道:这上清真人果然是神人!
按照上清真人的意思,要是慕容老夫人死了,顾家便会有人为之付出代价,那么是会重病,亦或者是以命抵命?!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门亲事,也不仅仅是两家是否结仇,而是涉及到了顾家与慕容家两条人命了。
一种不安的气氛弥漫在萧瑟的寒风中,急速扩散着,空气中有些浑浊的腥味,萦绕在众人鼻尖。
“不错。”一道清亮的女音划破了死寂的空气,仿佛一股清冽的冰泉轻淌而过,“冲喜不成,便会沾染上这段因果。”
“但是……”
女音意味深长地微一停顿,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朝她望了过去。
一袭水绿色衣裙的顾燕飞从正堂内走了出来,步履矫健不失轻灵。
一双眼睛比她耳畔的赤金猫眼耳珰还要明亮生辉,连这漫天的阴云都压不住她的光彩,令人觉得眼前一亮。
周围浑浊发腥的空气似乎都随着她的出现变得清新起来。
顾燕飞似笑非笑地接着道:“但是,染上因果的不是顾家,而是道长你。”
别人提到上清真人时,神情与语气充满了敬意,要么敬重,要么敬畏,可在顾燕飞的口中,只有轻慢。
顾云真比顾燕飞落后了一步,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气质神态温婉依旧。
虽然短短两天内她经历了过去许多年都不曾经历过的惊心动魄,虽然昨夜她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但她依然神采奕奕,宛如霜打后的梅花愈显芬芳。
看到顾云真的那一瞬,慕容雍狭长的眼眸微微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可当他注意到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裙,眼神又是一变,忍不住就去想昨天这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燕飞信步走到了顾渊身边,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的中年道士,一瞬不瞬。
她语调轻缓却又犀利地说道:“道长强留死人在阳间。”
“这份因果自然是属于道长你的。”
随着这两句话响起,空中的阴云愈发浓重了,仿佛要坠落下来似的。
“……”上清瞪大了眼,一时间惊住了,眼神变得略有几分阴沉,与他那淡泊无欲的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完全没想到顾燕飞竟然会知道这些,这位顾二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上清的眸光闪了闪,心中掠过各种揣测,是慕容家有人泄了密,亦或者……
慕容雍微挑剑眉,目光从顾云真身上收了回来,转而望向了顾燕飞与上清真人,来回扫视着二人,眸色深黑如夜。
他虽然没有听懂顾燕飞的话,却能瞧出上清这一瞬的动容。
上清轻甩了下拂尘,拂尘长长的银丝飘起又落下,而他也随之恢复了镇定,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道:“贫道不解女善信何意,贫道不过是应慕容家所请,设法救治病重的慕容老夫人。”
“有道是,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他一副慈悲之态,面容如画像上的三清真人一般慈眉善目,发须飘飘。
顾燕飞似乎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了一声,抚了一下衣袖,嗓音清越而略带一丝慵懒,闲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