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调用了她能调用的所有资源,可不管是白家的势力还是风沙渡的情报,都没有传回来消息。
况且让她感到很奇怪的一点是,为何娘亲离家数十年,都没有人来寻她?即使是在父亲被封镇国大将军,光耀门楣的时候也没有人来问过哪怕一句,无人不知娘亲来自江南水乡,是采莲女。
若那时有人追寻着线索过来,也不足为奇。
但是没有,却在娘亲死后这么多年才寻来……难道,白羡鱼微微仰头,墙发出一声轻响,“难道是原来以为娘亲已死,没有找寻的念头,还是他们发现娘亲身上有什么秘密?”
不管来打探娘亲消息的人,在娘亲生前是她的亲人也好,仇敌也罢,目的或许都没有那么简单。
思来想去,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
白羡鱼坐累了,也有了点困倦之意,懒懒打了个哈欠,便打开被子躺了下去,屋外的灯火也亮着,好似也没有那种皇陵自带的阴冷气息了,她闭上眼,呼吸逐渐变的均匀。
今夜月明星稀,黯淡的星光照亮了许多不眠之人的夜。
白景渊和白锦言两人坐着马车,赶在子夜之前在客栈宿下。
银随将马车牵入客栈,白景渊叫住白锦言,脸色微沉,“你真的决定好了?”
白锦言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嗯,你们明知是龙潭虎穴也要去京都,那我为何不能去?”
“我们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们几个的身份中,就只有你可以置身之外,你没有入朝为官,也不必受驱使,怕只怕我们在京都出事,连累了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等在外面,妹妹不是给你安排了退路,你不是一直想过游山玩水的逍遥日子吗?她给你留了那么多东西,不管你想去大庆,还是任何地方,都绰绰有余,何必和我们来涉险?”
记忆中,白锦言从未听到他三哥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他自是知道现在按照妹妹的安排,不管日后光景如何,他都可以逍遥快活,但是难道就要让他看着他们一个个往火坑里跳吗?
“我当然知道,要是按照你们的安排,我肯定可以逍遥快活,就算是皇帝老儿也拿我没办法,可没有了手足兄弟,没有了白家,没有了小鱼儿,我一辈子都快活不起来的!”
白锦言看着白景渊,一字一句地恳求,“三哥,你已经把我甩下一次了,我着急赶路从崖上摔下来,差点命都没了,现在伤还没好呢,就别再把我丢下了。”
他当着白景渊的面,把自己的裤腿掀起来,巴掌大的划痕触目惊心,“三哥,这里山贼可多,你要是在这里把我丢下,恐怕皇帝没对我们动手,我自己的命就没了。”
白景渊皱了皱眉,看着那块伤良久,方才转过身,“罢了。”
白锦言当即喜笑颜开,“多谢三哥,我回京都以后一定会好好听你们的话,三哥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就不信了,我们几个齐心协力,还渡不过这一劫!”
白景渊撇他一眼,淡声道:“小声点,你看你这个毛毛躁躁的样子,张口闭口就是皇帝小儿,即使这里离京都尚有一段距离,你也不可这样口无遮拦。”
这三年,并非只有他们变了。
武宣帝对各大世家的掌控越来越强,甚至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人安插进重臣的家,众人敢怒不敢言,现在他们回去,他绝不可能不防着他们,所以只有戏做的足够真实,才可应对周全。
“是是是,我这不是憋屈的太久了么?要不是他,我们何至于背井离乡?”白锦言最后抱怨了一句,转移话题,“对了三哥,最近可有妹妹的消息?”
“她已经离开平南王的领地,到达京都了,现在应该在风沙渡歇脚,我们到达京都的时候,银随会带我们去找她。”白景渊沉默了一下,“若无必要,也不要去寻她,否则恐怕会给她带来麻烦。”
“嗯。”
白锦言想起一件事,“按照原定的计划,二哥会来接我离开,现在我和三哥你们走了,二哥那得叫人带句话。”
“那不必担心了,二哥现在恐怕已经在京都了。”
白锦言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真的?”
“这是信。”
白锦言拿过来拆开一看,果然是二哥的字迹,他笑了,“不是说好了来接我的吗?二哥怎么还自己先到京都了,感情他也没想过自己一个人走啊。”
白景渊心中虽然担心,可也有些触动,在白家几十年来最大的危难面前,不管是大哥二哥,还是四弟幺妹,没有一个人想着逃,全部都留了下来,预备并肩作战,若是父亲母亲在天有灵,定会十分欣慰。
“那照这样说,三哥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赶我走啊?”白锦言反应过来,脸上笑容更甚,好似他们即将要面对的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而是什么热闹的宴会,“我就说三哥也就表面上看着不近人情,实际还是不忍心的。”
白景渊微微一笑,早就受到了二哥的来信,他自是不会把白锦言一个人丢在这里,可京都危险重重,他也怕他跟着他去,不慎丢了小命,既然要去,那就先让他长长记性,不要冲动行事。
“京都不比其他地方,人越是在熟悉的地方,越是容易犯错,但这一次,或许我们犯过的错会被放的无限大,也许会有些莫须有的罪名,锦言,你要记住,要是情况一有不对,你绝不可违背兄长的意思。”他嘱咐道:“我们让你走,你绝不可犹豫,绝不可不听话。”
白锦言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他现在有多认真,当即正色道:“嗯,我说到做到。”
“不要任性,我知道你不愿意抛下我们独自求生,但若真如妹妹所言,我们白家是皇帝眼中不可不拔出的眼中钉,那么如果我们失败了,你就是我们白家唯一的希望。”
白锦言心底微沉,很想像以前一样嬉皮笑脸地打破这种沉重的氛围,可他现在挤都挤不出一个笑,“知道了,三哥,你也别一副交代后事的表情,我们白家一定会熬过去的。”
谈何容易。
武宣帝是站在大夔权力巅峰的人,他是君,他们是臣,于所谓大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于所谓情谊,他们白家应当对先帝感恩戴德,对武宣帝尽忠职守,不可有半点违逆心思。
好似不管怎么样,他都有一万种法子轻而易举地陷他们于不情不义,而反抗就是罪,辩解就是忤逆,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