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
凌溯站在两人身后:“我们不断寻找出路, 却原来早被装进了格子。”
光头咨询师还没缓过神,就又被这个神出鬼没又悄无声息的家伙吓得一哆嗦:“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凌溯单手将写满了字的纸叠好,仔细揣进口袋, “就在你们对着窟窿看的时候。”
拿到严巡友情提供的薪资和待遇参考,他额外多花了点时间,和庄迭合伙做好了准备回去讹副队长的计划,满意地收起计算器, 领着小卷毛一起回到了207号房间。
因为光头咨询师和搭档看得太专心,凌溯也就体贴地没有打扰,和庄迭一起站在边上等了一会儿。
“我们探索这个破损的角落的时候,那个木偶大概就已经听见了声音。”
凌溯走过去,半蹲下来检查着自己的作品,又把形状修整得圆了一点:“不过他好像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光头咨询师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挖这个窟窿的时候,最后一层是被从外面扒掉的。”
凌溯想了想:“我隐约看见了一根木头做的手指,但光线太暗, 就又凑近看了看……一片漆黑里,正好发现木偶的眼珠就在我眼前。”
他边说边沉吟道:“现在回想, 我们当时的极限距离大概只有十公分左右。但他没有代表旅店制裁我,也没有忽然出手戳瞎我的眼睛……”
“……”光头咨询师后悔不已,连忙打断道:“可以了可以了, 不用说了。”
“确实有点诡异吧?”凌溯回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放心下来,“我也被吓了一跳,足足三秒没回神,还担心是不是我的接受能力变差了。”
光头咨询师简直恨不得自己从没问过:“这已经不是诡异的级别了吧!”
刚才透过窟窿看见的内容, 其实就已经十足瘆人。即使是他们这种经常入梦、早已经见惯了梦中各种稀奇古怪景象的,SAN值也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了几秒钟。
而凌溯刚才一个人蹲在房间里, 就对着那个黑黢黢的角落挖洞。
当他通过缝隙观察对面的时候,那个对他们而言巨大无比的木偶也刚好凑上来,僵硬转动着近在咫尺的眼珠,同时透过窟窿向里察看……
光头咨询师甚至不太敢让这个场景停留在脑海里,用力拍了两下脑门,尽力想象着常用的放松画面。
“没事吧?”搭档的脸色也不太好,低声提醒,“念几组随机数,转移一下注意力。”
光头咨询师点了点头,调整好状态,再看向凌溯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当初那些风波毕竟只是耳闻,仅凭短暂的相处,光头咨询师对凌溯的印象其实一直还停留在正常人的范畴内。
毕竟在那次事件后,凌溯本人虽然被明令禁止从事心理学相关的工作,却也并没被当作什么危险分子抓起来。
他们私下里谈起来,多半的猜测也都是凌溯的确有些心理问题,可也没有测评结果那样离谱。倒是第一代人格模型,在那场事件后被突兀地彻底作废,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差错……
光头咨询师观察着凌溯,他原本的想法已经隐约有点动摇:“经历了这种事,你的全部反应就是愣住了三秒钟吗?”
“当然不是。”
凌溯理所当然地抬起右手,他现在还握着小卷毛的手没放开:“我吓坏了,六神无主,多亏我的搭档安慰我。”
庄迭这才知道凌溯在短短几秒内经历的险境,回握住对方的手,抬起视线。
“效果很好,一点也不害怕了。”
凌溯热心建议:“对稳定SAN值很有帮助,你们也可以试一试。”
他慷慨地分享了自己的经验,趁机把手握得更牢了点,顺理成章地将小卷毛又往身边圈了圈。
中年搭档有点恍惚:“啊?”
光头咨询师沉默了几秒钟。
他双手用力按着脑门,走到墙角,深吸口气,又多念了十组随机数。
……
得知情况有了新变化,严巡和催眠师也以最快速度赶了回来。
透过破损处看清外面的景象,他们两个的脸色也完全好看不起来,无声交换了个视线,不约而同皱紧了眉。
“这样一来,就有了两种可能。”
光头咨询师等两人都向后推开,就挪动椅子,将窟窿暂时堵上。
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现状,他的SAN值虽然还是难免波动,但总算比之前有所平复:“第一种,我们看到的其实并不是真的,只是梦中的潜意识发生了某种错位……”
“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严巡摇了摇头,“梦不会出现完全无缘由的内容。”
“把它强行解释成错位,我想不出任何意义。”
严巡皱紧眉:“而且……”
光头咨询师追问:“而且什么?”
“我一直在找,但根本就没有找到这场梦里的任何潜意识隐喻和情感倾向。”严巡看向其他人,“你们有发现吗?”
听到这个问题,几人面面相觑,却都不由怔了怔。
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当事人来的,更多关注的都是咨客的心理状态,没有多留意旅店作为梦域整体的性质。
但只要稍微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严巡说得的确没错。
……
刚进旅店的时候,因为遇到的诸多难以理解的状况,的确很容易产生这是家黑店的怀疑。
但随着调查出的信息越来越多、这些状况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就会发现,旅店似乎没有任何主观倾向,只是按照某种固定的规则在持续运转。
办理入住没有要求,也随时都可以自行离开。
旅店不会主动驱逐住户。离开的人要么是和自己的另一半意识纠缠不休,都想要成为现实中的主体;要么是凑够了五十条投诉,依照规定被收回房卡。
至于那扇古怪的门,硬要说的话,也只是达成了那部分意识自己“不想出去”的愿望,只不过筛选得过于僵化,方式又太过简单生硬,才会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正好,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光头咨询师摸着脑袋,重重叹了口气:“就像凌队长说的,旅店的规则很公平明确。我们办理完入住,就一个都不少,通通都被装进了格子。”
严巡正要问这个,在屋子里找了找:“那两个人呢?”
“凌队长自称心有余悸,说要压压惊,拿着改锥和锤子,把他的队员拉走了。”
光头咨询师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对了,你的邀请函对方接了,很开心……”
严巡暂时没工夫管这个,揉了揉额头,转身就要出去找人。
他走到门口,虚掩着的门也恰好被人从外面拉开。
凌溯一手拿着工具,一手领着庄迭,从门外走了进来。
吴理的影子也跟着飘进门。
几人原本还以为吴理的意识已经开始衰弱,神色都不由微凝。可仔细看时,才发现他之所以看起来飘忽不定,是因为脚下发软,只能扶着墙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吴理的脸色像是刚坐完十趟过山车,他一进门就晃悠悠沿着墙滑坐在了地上,牢牢抱着桌腿,说什么都不肯再出去。
严巡负责的那个中年人的黑影似乎也已经认定了庄迭,被这两人带出去折腾了一圈,依然不远不近地慢吞吞跟在附近,甚至还帮倒不出手的凌溯开了个门。
严巡停下脚步:“你们去哪儿了?”
凌溯似乎并没在意之前的争执,举起手里的小锤子和螺丝刀:“排除了一下各种可能性。”
还没等严巡追问是什么可能性,一旁的光头咨询师已经及时开口打断:“别问!”
严巡怔了下:“为什么?”
“对心态有好处。”光头咨询师摇了摇头,“抄答案就行了。”
他今天的惊吓值已经够高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多多少少要留下些心理阴影。
更不要说在这之中,其实还有相当一部分的SAN值波动,并不尽然来源于这个诡异的梦境本身……
光头咨询师和搭档已经权衡过利弊,决定彻底放弃挣扎:“有什么新结论?”
庄迭抬起手,把口袋里由光组成的线条魔方拿出来。
那个被他微缩保存的示意图被重新放大,漂浮在几人面前的空气中:“我们确定了柜台的位置,在原本的基础上修正了示意图。”
“没有大的变动吗?”严巡走过来,“如果我没记错,柜台里的木格并不是以这种形状堆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