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迭站在门口。
他扛着刚升级完、不断跳动着猩红色电弧的棒球棍,单手拎着那个昏迷的人的一条腿,拖着对方朝不远处的大楼走了过去。
久而久之,目标会变得“温顺”和“服从”,同时也彻底失去一切主动性,只知道被动地等待和接受着安排。
这些人似乎都已经被改造得差不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成为了这座医院……或者说是初代“茧”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些原本看起来不算起眼的改变,此刻都叫人脊背莫名发寒。
催眠师看向他:“那为什么还不把初代模型销毁掉?”
如果这同样也是二代“茧”的开发流程……几乎可以理解为,直到这时,“茧”才脱离了一台纯粹的机器,开始拥有了独立的人工智能。
简单处理好了伤口,他就走向那个趴在地上失去知觉的人,蹲下来,扒走了那件白大褂。
催眠师一人带不动三个犟种,急得脑门冒汗,正要强行把严巡先打晕,门外的那道身影却忽然僵在原地。
医生打扮的人走过来,想要把他带回用餐区,庄迭却已经毫不介意地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就那么停在了门口。
“我承认他们是很强,但有必要这样大费周折,用我们来做饵吗?”
催眠师抬起头,看着站在水槽边刷盘子的庄迭:“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整件事都像是一个完整的计划,把你父亲的情况通知你,是为了困住我们。困住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凌队和庄先生进来……”
催眠师不置可否地摊了下手,正要说话,门口忽然响起极为激烈混乱的嘈杂声。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种反馈——通过不可控的强痛苦刺激,让目标不论做什么都无法中止惩罚,进而彻底放弃反抗乃至逃避,绝望地等待着痛苦的来临。
他们有的性情大变、忽然固执己见地要命,有的沉迷跟人论战,提出的观点格外尖锐偏激。也有的干脆彻底隐退,闭门著书不再露面……
“你刚才说得非常对,他们是两个非常有天赋的普通人。”
庄迭抬起手,试着碰了碰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他似乎是想要直接离开用餐场所,而那扇门看起来像是完全敞开的,却在有人试图出去时,瞬间噼里啪啦炸开了一片火花。
催眠师快速低声说道:“老严,再教你件事……普通人是会有感情的。”
严巡沉声开口:“这件事有我的责任,我不能放任他们这么做……”
庄迭把白大褂铺开,按照尺码稍作裁剪,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们当时得到的通知,明明是初代模型已经彻底销毁了——为什么最后没这么做?是协会那些人没意识到放任初代茧继续存在的危险性吗?”
其他的“患者”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场变故而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继续慢吞吞吃着盘子里那些让人难以下咽的食物。已经用餐完毕的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只是坐在位置上低头发着呆。
他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摇摇头叹了口气,等着庄迭身体的细微挣扎和痉挛彻底消失,就走过去想要把人架起来拖走。
“等一下。”严巡打断他,“为什么非要引他们进来?”
“为什么它会在严会长这里?为什么会让我们来处理这种级别的危机,以至于把我们困在里面?”
“我们该做的是保持理智,想办法在暗中接应他们,找机会出手帮忙。”
激烈的电弧在他周身不住跳动,刺眼的白亮光芒逐渐升级,最终变成了某种令人胆寒的猩红色。
伴随着跳跃的刺眼电弧,火花瞬间灼焦了他的手指。
严巡心头一悬,倏地起身。
按照他们所知的情况,第二代模型彻底推翻了一代的理念,重新编写资料库、重新做神经程序,是完全从头开始设计建造的。
……
门外,那个医生打扮的人抱着手臂,旁观着这一幕。
严巡用力揉了揉眼睛,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似乎是被那道屏障所牢牢束缚,庄迭一动不动地停在门口,一直等到那种仿佛是鲜血一样的猩红色电弧不再变化,才又踉跄似的向前迈了一步。
严巡一怔:“什么?”
……严巡忽然想起了那个几个很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
“你看。”催眠师镇定地甩锅道,“我就说你刚才说错了,他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吧?”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微变,倏地起身看过去。
“首先,我绝无冒犯之意——但严会长的意识和第一代人格模型这种组合,怎么看都和现在的‘茧’差出十万八千里。”
庄迭站起身。
“你留在这儿,我去看看。”
火花四溅,电网一瞬间炸开。
严巡忍不住要冲上去,却被催眠师牢牢按在了原地。
庄迭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会儿那道屏障。
催眠师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严会长和你都被排除出二代人格模型……或者说第二代的‘茧’的开发流程的原因。”
“当他们在乎的人很可能身陷险境的时候,即使知道这种行为非常鲁莽,他们也很难忍受只是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做。”
“然后就会被改造成工具……”
“用餐时间还没有结束。”一个医生打扮的人影走过来,“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催眠师牢牢按着他:“不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地送……”
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封住了那扇门。
他们就是一个个零件,就是一段又一段的固定程序,只在自己被规定的那一小块范围内不知疲倦和厌烦地运转着。
严巡蹙紧眉:“我不是嫉妒——好了,别那么看着我,我承认有一定不满的成分……可他们就算再强,也只不过是两个非常有天赋的普通人吧?”
严巡想清楚了整个流程,急声道:“庄先生,快回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医生打扮的人甚至没来得及挣扎,已经被电流瞬间击昏,无声无息地软倒下去。
……
在三年前那场风波后,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先后出了问题。
脱离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他的身体瞬间脱力地向前栽倒,半跪在了地上。
严巡并不介意这种指控,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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