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欺人太甚!”太子宫里, 赵桓猛地将茶杯掷地,怒发冲冠。
他的心腹耿南仲在一边劝道:“太子息怒,事已至此, 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先安抚东宫旧人为要……”
他其实也有些埋怨太子的冲动, 先前蔡京献给太子一套极品玻璃酒器,精致剔透,全无杂色,在阳光下有七彩之辉光, 传说是大食送来珍宝,想缓和与太子的冲突。
结果太子深恨蔡京,直接当场训斥“天子大臣,不闻道义相训, 却持玩乐之具来削我志气么?!”, 这还不算,更是当场命左右击碎酒器,让蔡京无颜以对。
但这老头没有当场发作, 回头却是找了打碎酒器的太子詹事陈邦光的麻烦, 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打发去了池州洞霄宫当一位道观使, 太子却对此无可奈何, 一时间, 东宫人心浮动,都担心自己被杀鸡儆太子。
“安抚?”赵桓冷笑一声, “我名为太子, 但内里如何小心, 你们难道不知?”
一个太子, 连护住自己手下人的实力都没有, 那以后还有人会投奔于他?
而且这事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陈瓘父子也是因为他,死的死贬的贬,但他却连帮着上书一声做不到,还是前些日子封了太子,才免去了陈瓘的流放之刑,他儿子陈正汇的罪名却还是翻不过来。
耿南仲也长叹一声:“太子您万金之躯,那蔡京已经垂老之身,何必争这一时之气。”
赵桓垂下眼帘,他也知道那时冲动了,但一想到这些异宝,他这东宫都见不到,蔡京却是可以随意拿出,还当宝来献他,加上新仇旧恨,便忍不住下他脸面。
他不想再提此事,只得勉强提起精神,生硬地转移话题:“那赵士程,如何说了?”
越是被打压,他便越想立下功劳,而赵士程手上的东西,是他如今能找到,最容易的功劳了。
耿南仲无奈道:“如今,那赵士程不愿意放手,说那几个女真人与他颇为投契,但臣以为,都是借口,这些日子,蔡京、童贯、梁师成、张叔夜等人,都在拉拢他,便是傻子,也知道这几个女真人大有干系,想是他准备待价而沽罢了。”
提到张叔夜,赵桓神色微有缓和:“那你如何看?他会将这几个女真人交给谁?”
耿南仲思考数息,才谨慎道:“殿下,您与三殿下毕竟关系到大位之争,依臣之见,当年赵仲湜因为与简王相交,结果在陛下继位后受了不少打击,那赵士程受此影响,怕是不会愿意卷入其中。”
赵桓有些心烦:“这倒也是,他对吾之招揽视若无睹,对老三亦如此,可若让蔡京得了此功,岂非更助长他们气焰,童贯梁师成等人更与蔡京是一丘之貉,这些人里,也就张尚书算得上满朝文武中难得的清流。”
耿南仲点头道:“不错,只是……张尚书势单力孤,怕是不能成事。”
赵桓沉吟片刻:“那,咱位不妨帮张尚书一把,也算是回报蔡京一二,免得让他以为吾东宫都是泥捏的。”
耿南仲低声道:“是!”
……
离开太子宫,耿南仲很快去泽园玩耍,在自己常定的雅间里看了一出乐剧,这是泽园最新的曲目,有唱词有身段,还有乐曲,需要时,更有飞絮做雪等奇异场景,而且一天演出不完,得每日一出,耿南仲每日追看,从不缺席。
当然,更重要的是,隔壁包间里的张叔夜也很喜欢此剧,从不缺席。
他在旁边敲了敲墙,很快,隔壁也敲了数下,耿南仲心中有数,过了片刻,张叔夜便从隔壁走来,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观剧,同时也对如今朝廷众人争夺的女真护卫之事,交换了意见。
耿南仲代表太子表达了对张叔夜的支持,张叔夜则是感谢太子,感谢耿大人,感谢朝廷,然后表示了自己上书陛下,弄出的味素之物,愿意和耿大人家的子侄合作,必不会让他吃亏。
两人都对此表示了满意。
于是两人又愉快地观看起了台上的戏目,这出戏的剧情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那位扮演杨玉环的伶人长得极美,唱得也动人,如今这出曲目《长恨歌》已经演到了“婉转蛾眉马前死”,算是高潮了。
耿南仲撑头笑指那伶人道:“这女子如今大名可是堪比李师师了吧?”
张叔夜摇头:“李师师盛名二十年,虽已年华老去,但余声尤存,这位,还是少了些底蕴啊。”
耿南仲不由摇头:“皆是风尘女子,这底蕴也就是看恩客有多大名声罢了,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张叔夜点头,此时戏已落幕,两人事已谈妥,耿南仲便先行告辞,因得散场人多眼杂,耿南仲先走,张叔夜则准备等会再走。
待得耿南仲走远,张叔夜才冷淡地垂下眼,倒了一碗酒,轻轻摇晃:“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你们看到的,却只不过是风花雪月!”
“这毕竟还在盛世之中,你的要求太高了。”赵士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叔夜看着这位已经有了不凡气度的小公子,没有说话,而是放下酒杯,与他一起出门,漫步在那如镜一般美丽的小湖边。
柔软的草地空阔,种着矮小绵密的细草,垂柳依依,颇有意趣。
张叔夜见四下无人,这才有些凝重地道:“公子,老夫已经见过那女真人了。”
赵士程微笑道:“那你怎么看?”
“虎狼之辈!”张叔夜皱眉道,“虽然相谈不久,我只是略微试探了一下盟约条件,但却没占到一点便宜,为首那位女真人,意志坚定,心思敏捷,若是放归,必是我朝大患。”
“这么一个,就大患了啊,”赵士程忍不住微笑起来,“他那才能,在如今女真宗室中,还真排不进前五。”
相比起其他兄弟,完颜宗干由于腿伤难以在战场上有作为,因此在历史上比较低调,他的三个同辈,宗望、宗翰、宗辅才是真正的打虎三兄弟,说大宋是被三人打下来的都不为过,直到这三人和上一辈强人都死了,只留下常败将军完颜宗弼(金兀术),加上岳飞等人渐渐成长起来,南宋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在那之前,那是真的打不过,无论怎么生气都打不过,比如太原之战,十八万宋军被宗翰加银术可三万大军全灭;汴京保卫战,六万金军能包围号称百万的勤王军;富平之战,北宋最后残余的十八万大军与六万金人决战,然后大败失去陕西全境。
若不是金人实在太少了,统治不了这么大的土地,那根本没有南宋什么事了。
张叔夜听了赵士程的话,更加忧虑:“如此虎狼之辈,我等真要与他结盟,当真不是与虎谋皮么?”
“当然是了,”赵士程道,“我大宋富有四海,而金人却穷困难活却又武力惊人,那么,他们为什么不会在灭辽之后南下呢?”
张叔夜忧色更浓:“可惜,这联金灭辽已是大计,我等阻止不得……”
赵士程调侃道:“不错,于满朝诸君而言,助辽无益,灭辽却能分得土地,获来大功,封王的封王,耀祖的耀祖,你这小小户部尚书要敢泼冷水,怕是过不了几天,就得去当宫观使了。”
张叔夜无奈道:“公子,你怎么还有闲心玩笑!”
赵士程安抚道:“行,不开玩笑,你回头必然带阿沃他们入朝见陛下,出使金国应该还会是那辽国来的赵良嗣,我回头会在新镇安排一出戏,让阿沃以为大宋兵强马壮,让金人多戒备些日子。”
他相信王洋他们会把这点小事办好,来一个威慑。
张叔夜也只能点头:“便如此罢,那阿沃能说多少宋语了,会见陛下,能否让那位通译相助?”
“如果慢慢说,他已经基本听得懂了,”赵士程思考数息,“通译这事,太容易做假,我想,朝廷定会自己想办法。”
……
送走了张叔夜,赵士程又遇到了在泽园里写字的阿沃,周围都是繁华热闹,他却全然不在意,学得用心又刻苦,仿佛一块海绵,正在努力吸收所有的知识。
赵士程很理解他,就算是在繁华的大宋,信息这东西也是很缺失的,一部书可以反复看上十次百次,每个文字都很贵重,大宋的书籍畅销天下,就是因为文化产出是真的多。
但等走了过去,却发现阿沃写的东西,好像不是什么文章。
“营造法式、齐民要术、氾胜之书……你这抄的是什么啊?”赵士程问道。
“嗯,”阿沃笑笑,放下笔,“我听说中原皇帝很大方,只要是番邦来朝,就会送许多礼物,我便写下一些名字,准备带回部族。”
赵士程感觉有些中枪,道:“你这真是想得周全。”
阿沃点点头,有些认真道:“过奖了,公子,我看你家的卖的羊毛布也很好,以后我让部族与你交易。”
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
赵士程道:“行,那你继续写吧,对了,见我们的皇帝,需要下跪,你没问题吧?”
阿沃笑道:“当然不,我的父亲以前也经常在头鱼宴上见辽国皇帝,那时他也是要跪的。”
但不影响他们部族起兵,弱小时蛰伏并不是屈辱,而是生存的智慧。
“那你继续,我先走了。”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赵士程也不打扰,他还有事要忙。
“等等,公子,我还想听你讲故事,”阿沃唤住他,还从桌下的水桶里拿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锦鲤,“听说大宋讲故事的都要送礼,叫束修,这是我的束修,请你收下!”头:“便如此罢,那阿沃能说多少宋语了,会见陛下,能否让那位通译相助?”
“如果慢慢说,他已经基本听得懂了,”赵士程思考数息,“通译这事,太容易做假,我想,朝廷定会自己想办法。”
……
送走了张叔夜,赵士程又遇到了在泽园里写字的阿沃,周围都是繁华热闹,他却全然不在意,学得用心又刻苦,仿佛一块海绵,正在努力吸收所有的知识。
赵士程很理解他,就算是在繁华的大宋,信息这东西也是很缺失的,一部书可以反复看上十次百次,每个文字都很贵重,大宋的书籍畅销天下,就是因为文化产出是真的多。
但等走了过去,却发现阿沃写的东西,好像不是什么文章。
“营造法式、齐民要术、氾胜之书……你这抄的是什么啊?”赵士程问道。
“嗯,”阿沃笑笑,放下笔,“我听说中原皇帝很大方,只要是番邦来朝,就会送许多礼物,我便写下一些名字,准备带回部族。”
赵士程感觉有些中枪,道:“你这真是想得周全。”
阿沃点点头,有些认真道:“过奖了,公子,我看你家的卖的羊毛布也很好,以后我让部族与你交易。”
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
赵士程道:“行,那你继续写吧,对了,见我们的皇帝,需要下跪,你没问题吧?”
阿沃笑道:“当然不,我的父亲以前也经常在头鱼宴上见辽国皇帝,那时他也是要跪的。”
但不影响他们部族起兵,弱小时蛰伏并不是屈辱,而是生存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