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在接到鸽子书后, 就已经快马加鞭,带着徒弟们来到梁山水泊,开始调查研究这里的情况。
他的七个弟子以为要在这里建设新的城镇, 也十分认真, 拿出了全部精力来收集这里的信息,但结果并不是太好。
梁山水泊范围太大, 而且分属于郓州、济州两地共同管辖,这两州的官吏素来在收税上毫不相让, 但在其他需要惩戒盗匪、清理河道的事情上就相互推诿, 所以这里的水匪成群, 官兵们通常看水匪去了对面州的地界了,便差不多拍拍屁股回去,所以这里民风彪悍, 管理成本无穷大。
更恼火的是,渔民们大多以船为家,居无定所, 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上岸,将渔获换成粮食、盐、布匹, 所以极难管理。
加上西城所对这里的渔民征收重税,这里商业环境极其恶劣,反正一番调查下来,几个弟子都不看好在这里建新城的事情。
但王洋如今已经是不是当初只会生搬硬套的入门学生了, 他很认真地教育弟子们,这些缺点,其实都是优点。
首先, 我们学习的知识主要的目的, 是让生活变好, 渔民们过得不好,才需要我们的帮助,如果过得好了,还要我们来做什么呢?
其次,居无定所没关系,咱们也可以做流动摊点,帮着他们躲避西城所的压榨,同时也能深入他们之中,团结他们,到时再做下一步打算便会容易很多。
最后,咱们需要水军维护海上的治安啊,如今新镇的招水手的价格越来越高,愿意出海的人却越来越少,严重影响了咱们扩大收入,这些人就是现成水军,是咱们的战斗力啊。
被王先生教育一番后,徒弟们恍然大悟,也明白老师的意思,纷纷转换了角度,开始想办法——他们都是聪明人,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就是挖朝廷墙脚嘛,但对此是没有意见的。
甚至有胆大的学生还建议王先生等这只水军做成后,能不能把那神憎鬼厌的西城所一起灭了,为民除害。
王洋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反对。
于是在先生的默许下,徒弟们便张开了想象的翅膀。
先是化身普通的平民,前去购买渔获,有了一点渔民的人脉后,便拿出新镇特产的炉甘石药,这东西是新镇里和脂膏一样生产容易所以产量很大的东西,且效果极好,对止痒有奇效,几乎可以当皮肤病的万用药。
他们每次也不带太多药品,而是像游方郎中一样弄个小船四处游荡,开始给这些“有缘”的渔民送温暖,治病的同时,也贩卖很少量的盐、油,还愿意让他们用一些渔获来换。
对于渔民来说,这几个愿意帮他们治病,又能给他们生活提供急需物资,这哪是什么朋友啊,这分明是活菩萨啊!
张荣一家就是这样认为的,虽然王先生说,他带学生们出来做这些,是要教育他们“治国安民要从底层做起”,让他不太明白,但在王先生解释清楚后,他便主动帮忙,在渔民里四处宣传王先生的恩德,让他们知道王先生一行人也是有他罩着,还在有些人无理取闹时帮忙驱逐。
不过,今天,张荣看到这艘大船时,还有些惴惴不安了。
这种长七丈,有十来间客房的客船,都是那些大船队,大商行才会有的东西,他曾经去船行里做过杂役,那些人,哪个不是高高在上,对他们这些贫苦渔民十分看不上,还会克扣他们的工钱。
虽然船头挂着王先生他们特有的船铃,声音也对,但张荣还是不由自主地口干舌燥,甚至有些想将船划回去。
不过,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船头,常常见到的王先生露出微笑,向他们招手:“愣着干什么?上来啊。”
张荣悬着的心稍微安了些,便接了大船的绳子,将小船系在船边,牵着妻子,上了大船。
一到甲板,张荣便愣了一下,王先生身边,好像又多了一个弟子。
那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像神仙似的,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他觉得有些害怕,那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家的郎君——也对,王先生那么厉害,教个贵人家的学生再平常不过了。
那少年倒是多看了他数息,笑道:“阁下便是张荣了吧,我听王先生提起过你好几次,果然是英雄气概。”
张荣黝黑的面孔上便多了几分不自在,道:“哪、哪有,称不上,称不上。”
赵士程倒是没有多说,而是先让王洋上前和他聊天,听说孩子身上起了疹子后,便让随行的弟子给涂些药,水上生蚊孽。
只是入门时,张荣发现这大船的船舱门竟然是用纱做的,只是这纱有些太粗了,那经纬之间的缝隙,比的米粒还大,都能直接看透。
赵士程看他疑惑,在一边解释道:“这是纱窗,防蚊虫的。”
张荣一时惊呆,不由道:“这蚊虫,不得防么?”
“当然,蚊虫叮咬,容易染上病气,如若能防,小儿辈便能少得些热症,”赵士程温和地解释道,“当然,光用纱窗不够,还得灭了虱子跳蚤,这样生下来的小孩便能生得健壮,好养活。”
张荣咧嘴一笑,没有争辩,心里却想着这小孩过的是富贵日子,不需要在地里湖里操劳,当然也不就不担心惹上蚊孽,可是他们这些人,便只有梦里能做做了。
小孩涂了些药,便不哭了,张荣也不耽搁,他是个实在人,看上船的渔民越来越多,王洋那边忙不过来,便招呼着妻子过去帮忙。
赵士程看着被他们放在一边的孩子,不哭不闹了,一时好奇,便伸手去摸了摸小孩的脸。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尖利的鸣叫。
赵士程乖巧地收手,伸手捞过一只漂亮的大白鸟,抱在怀里开心道:“阿青你吃醋了么?放心,那个人类幼崽我不喜欢,我不会用摸过你的手去摸别人的。”
海东青扭过头,懒得理他。
它这一个月伙食极好,胖了许多,对新饲主颇为满意,就是对常常飞来鸽子极不顺眼,但看在吃饱了的份上,天鹅都不想拿,更别说鸽子了。
玩了一会小伙伴,赵士程不由感慨自己这种抱着动物形象真像当年动漫里的经典反派啊。
他并没急着加入王洋与渔民的交流中,只是坐在船舱里,淡定地翻看着王洋一个多月里,做下的记录,其中有渔民们的势力范围、大致人数、收入来源、还有一些重点人物的记录。
其中第一人就是这个张荣,他为人急公好义,常常帮助别的渔民,在这一带很有威望,不过大家都是苦哈哈,有威望也不能让他日子过得更好些。
次一些的名字里,居然还有宋江,也是性情豪放,乐于助人,在梁山泊的北边一带很有威望。
赵士程坐在船里,看着这一番热闹,等大家都累了,前来看病换盐卖鱼的人们纷纷散去时,王洋才开口,把张荣和他的几个兄弟留下吃饭。
张荣几人很是不好意思,但吃起饭来却没有客气,用油煎过的鱼加上了腌菜,加了盐,熬出洁白的鱼汤泡上白面蒸饼,本身就是底层几乎不可能吃到的美食——别说油,他们连麦麸也是不舍得筛掉的,那也是粮食。
吃完饭后,张荣几人道了感谢,便各自上了自家小船,乘着星光,在夜色中寻了一处芦苇荡,悄然而去。
见人都走了,王洋这才缓缓蹭到师尊身边,谦卑道:“师尊,您看,这个张荣如何?”
赵士程微微点头:“是个人才,但是符渤,这次的任务,我已经给你讲清楚了,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你知道,我并不是会灭口的人。”
这事,就已经不是先前那种在律法范围里做事,或者在其边缘试探,而是真真正正的起事,一旦被抓,那是会被典名正刑的。
王洋微微一笑:“师尊,您这话,未免小瞧我了。”
赵士程认真地看着他,每一缕眸光,都是在示意让他想清楚。
王洋回想了一息,感慨道:“徒儿入您门下,已有九年了,这九年来,咱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无论是我、又或山水、行舟,都看在眼里。这大宋又是如何模样,更是一清二楚,如今,行舟与山水都给你挣下偌大的基业,唯有我,一事无成——”
赵士程皱眉打断道:“胡说,没有你,哪来的新镇,山水又哪能赚得那么容易。”
“师尊,您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徒儿既然有一身所学,为何不能做得更好些呢,”王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并不是谋反,而是为天下百姓,寻一条生路,能得这样的重任,是徒儿上辈子不知做了多少功德修来的,若就这样退缩,便不配为您徒儿。”
赵士程轻叹了一声:“此事干系重大,若不是朝廷实在的扶不上,我也不想陷你于险境。计划看过了么?”
王洋点头:“明白,最开始时,与渔民打好关系,随后便纠集渔民,抵抗税官,建立互助,如遇围剿,能避则避,不能避则战。”
赵士程点头:“既然你已决定,那这两月,我会帮你,你先学着。”
嗯,当年看某些近代文献学到一些手段,试试能不能用。
王洋眼睛一亮,起身叩拜道:“谢师尊。”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磕头!”赵士程额头冒起青筋。
王洋果断拒绝:“不,有些匪类想磕头来学都求不到呢,徒儿要多磕几个,写信馋死他。”不是先前那种在律法范围里做事,或者在其边缘试探,而是真真正正的起事,一旦被抓,那是会被典名正刑的。
王洋微微一笑:“师尊,您这话,未免小瞧我了。”
赵士程认真地看着他,每一缕眸光,都是在示意让他想清楚。
王洋回想了一息,感慨道:“徒儿入您门下,已有九年了,这九年来,咱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无论是我、又或山水、行舟,都看在眼里。这大宋又是如何模样,更是一清二楚,如今,行舟与山水都给你挣下偌大的基业,唯有我,一事无成——”
赵士程皱眉打断道:“胡说,没有你,哪来的新镇,山水又哪能赚得那么容易。”
“师尊,您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徒儿既然有一身所学,为何不能做得更好些呢,”王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并不是谋反,而是为天下百姓,寻一条生路,能得这样的重任,是徒儿上辈子不知做了多少功德修来的,若就这样退缩,便不配为您徒儿。”
赵士程轻叹了一声:“此事干系重大,若不是朝廷实在的扶不上,我也不想陷你于险境。计划看过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