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西夏人还发现,因为西北盐价过于低廉,以前走私的商路因为利润暴跌基本都改行或者不做了,大宋完全拿捏了青盐销路,虽然没有再压价,却也让西夏颇为不安。
唯一能让他们感觉到安慰的是,无论他们产多少盐,大宋都愿意购买,这大大地缓解了西夏的财政,也因此,西夏国主征发了上万民夫,下令扩产盐田。
风雪之中,盐锅中铲下的青盐被封在布袋里,堆成一座座高山。
“又没有石碳了!”一名西夏人屋子里烦躁地扯下帽子,露出已经长出一点头发的颅顶,“陛下有令,要赶在年节用盐之前,再煮三千石盐!”
盐州附近,都是草地,草原之上,柴火贵如金,牛粪之类的燃料根本没有多少,直到前些年,大宋大量送来廉价石碳,不但解决了草原上的生火之难,还大大增加了盐池的产量。
“宋国那边说了,最近风雪太大,货物需要一些时间筹集,让咱们再等等!”另外一名西夏人低声道,“要不然,咱们去城里自家买些?”
“也只能如此了。”盐州的主官叹息一声,从自家的箱子里拿出两张保存得十分完美,没有一丝皱褶金钞,“去吧,顺便买些糖与伤膏,如今天冷,不少军士都冻伤,一口糖水有时能救回一个冻僵的奴仆,比再买一个便宜。”
他的属下点头应是,接过金钞,见上边还有大宋榷场的官印,写着什么时候付款给的盐州军的货款,不由地笑了笑。
这是以前西夏不太敢用大宋的纸钞时,硬要的大宋榷场加的官印,听说大宋还专门印了在西北发行的皇钞,留下一块空白用来盖印。
只是如今,西夏国中用宋钞,哪还用盖印啊?!
很多西夏大户,都愿意收集宋钞,因为能直接在大宋榷场使用,尤其是大宗的牲□□易,十分方便,不必一枚枚地去甄别铜钱是当十钱、夹锡钱还是小平钱,也不用看金银成色,更还能购买很多宋国商人货物。
许多大宋商人交易时,都不愿意再收铜钱,因为太麻烦,沉重不说,运送也是个麻烦。
他拿起一盏马灯,打开盖子,小心地点燃灯火。
火光越过透明的玻璃,照亮了很大一片路径,这是大宋制造的马灯,已经和铁锅茶叶一起,成为草原上不可缺少的大件,没有在草原上生活过的人,很难明白一盏不惧风雪的灯火在草原上对牧民的意义。
所以,哪怕一盏灯要一匹马来换,也有的是牧民愿意交换。
他将马灯挂在马上,纵马而去。
到了盐州城内,大小房屋都在风雪里紧闭房门,但依然会有明亮的火光从门缝里透出,那种亮色的光芒,一看就是大宋碳油的亮度,也不知宋人是怎么把“石碳”里榨出油的,只将这种火称为“宋火”。
他找到盐州李家,这户人家是西夏的旁支宗室,盐州附近的草场,几乎都是他家的牧场。
“实在抱歉,我家未储备多少石炭,”那管家披着羊毛披风,遗憾地道,“今年大雪,黄河封冻,东胜州的石碳还未运来,听说那辽国旧臣萧干叫嚣着要把石碳涨价卖给我们,朝中正商议是否要给萧干一点颜色。”
“是该教训一下此人!”盐官怒道,“不过一丧家犬尔,等我等拿下那东胜州,看他到底还能提什么价!”
“万万不可!”李氏管家劝道,“如今东胜州的矿场人手不够,国内的奴仆已经都用来煮盐了,得了矿场,咱们也找不到人手开采啊!”
他们西夏不过数十万户,丁口两百万,实在是没法像宋人一样,一声令下,便能让西北上万青壮远赴异乡开矿。
“唉,说得也是,”盐官也很是无奈,“如今国内豢养羊马,几乎全送去大宋,开采的青盐,也都送了过去,国中反而盐价高涨。这模样,哪像是做生意,倒像是给宋人做牛马!”
“国主对此也甚是忧虑,”西夏一州之地,消息都传得很快,李氏管家对此也是知晓的,“从三年前,国主便要求宗室大臣们节俭,少用些大宋奢侈之物,但如今这宋风却是越演越烈,不见丝毫削减。”
盐官心说陛下说这么说,做可不是这么做的,去年皇城翻修,所有的窗户都换成了双层的大玻璃,由此影响,几乎所有室宗都给窗户换成玻璃,仅此一项,西夏一年在青盐上的所有收入,便耗得差不多了。
两人坐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国家大事,顺便蹭了一顿晚饭,盐官感谢了管家在汤里放那么多贵重的胡椒,很久没吃得这么暖和了。
管家说这是大宋南方产的胡椒,虽有些小贵,他们家却也是吃得起的。
最后,李氏管家知道家中应该和盐官做搞好关系,卖给了他能支应三日的石碳,这送他离开。
盐官走着队伍中,看着车队上沉沉的石碳,听说边境司军最近常常掠劫大宋边城,不知道他们盐司的将官能不能也去抢些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