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个好看啊,你来瞧瞧。”顾兆叫郑辉。
这人哪哪都好,只要是交了心的朋友,那定是掏心掏肺的相待,平日里爽朗不拘小节,旁人借他的书看也是爽快答应,可唯独一点就是脸皮薄,一点小事容易陷入情绪中,先脚趾抠地起来。
郑辉被顾兆一叫,便回过神,见老板没看他,态度和刚才一样,便定了神,看了起来,最后买了一支嵌珠蜻蜓银簪子,蜻蜓眼睛是红宝石的,不过小巧一点,花了二两半银子。
拿了锦盒装着,十分漂亮。
顾兆看了一圈,店里没有他能买的,撤退!
出了店铺,郑辉摸着怀里的盒子,叹了口气。顾兆看了过去,说:“怎么?得了心仪的宝贝还不开心了?”
“兆弟你知道我想什么。”
顾兆无辜:“我不知道。”
郑辉气笑了,不过一笑开那口气也没了,说:“没来府县官学前,说实话我还是有傲气的,自小聪明,家里人都这般说,说我以后会有大出息大长进,在镇上我们家也算是一二等的,钱财不缺,可到了官学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论诗赋比不得严谨信,论勤奋刻苦不及你们二人——”
“怎么我不伶俐吗?”顾兆故意闹着玩道。
谁知郑辉点头,说:“论大智慧我与严谨信都不及兆弟你。”
“倒是不必这么捧我,是人就会有缺点有犯错,也有消极的情绪。刚进了店铺,我什么都买不起,还靠着我家周周养我,哪能没有懊恼愧疚的时候,可日子还长,不争一时的外物。”
“只要夫妻二人心在一起便好。”
郑辉点点头,把刚才心里话说完了,“那时我心里浩然志气,总觉得自己会平步青云,嘴上虽是说我高攀了妻子,可心里其实是瞧不起庶出的妻子,如今想来,我当时想法可笑愚蠢之极,还多亏了兆弟点醒我。”
“下月放假,若是我妻子愿意,便一同前来,在学院附近租个院子安定下来。”
顾兆正正经经作揖,而后笑开,“郑兄当一句大丈夫。”
能正视过去的自己,能改过便很好了。
这时候的玩具没什么花样,多是稚童玩的,再大一些就是翻绳、头绳、头花、绦子挂件等。顾兆便买了一条翻花绳,回去和他家周周在床上翻!
五文钱一条!
当天回去,吃过饭,洗漱后今日休息不上课,顾兆和老婆穿着里衣坐床上翻花绳,顾兆很认真说:“一边翻,顾老师一边提问,周周小同学要是没答起来就要——”
“就要干什么?”黎周周问的正经。
顾兆同样抱着正经脸,说:“那周周便解里衣一条带子。”
黎周周明白过来了,脸一下子红了。
“好。”
两人便玩了起来,别说五文钱的快乐也很快乐。
第二日自然是起晚了一些,两人收拾妥当吃了早饭,便一起去买下水。顾兆打听到了花草院子,西边猪肉铺这条街老旧,因为以前后头连着荒地,早远了是很便宜的,都是不入流的人家住这里。
花草铺子就离猪肉铺不远,百来米的距离,后头的荒地能种花草,平日里都是给府县里的大户人家送去。
顾兆挑了一盆月季花,只长了枝芽,已经好活了,听了花农说了日常怎么打理,便端着盆付了钱。
一盆月季花三十文钱。
两人回去,先紧着下水来,一同处理就快了,等下水下锅卤着,黎周周开始做他和相公两人吃食,顾兆在旁边侍弄月季花,把花就栽在灶屋对面的空地,这样以后长出了花,他家周周一出灶屋就能看到。
松松土,浇了水,还有肥,把剪下来不要的下水弄碎碎的,加了水,天气热就晒一下午发酵发酵,晚上浇土里,再翻一遍。
等明日放学回来从盆里移到这里。
院子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
黎记卤煮生意一如既往,每天开了铺子两刻不到就卖光了,只是越来越多的生面孔赶着来排队,有的后头来晚了,像是今个儿许阿婶晚了一些,结果轮到她卖光了,自然是难受。
“我想着近近的,怎么就没买到呢。”
周氏便说:“诶呦幸好了,我眼明手亮的,买了两勺,晚上又有卤煮吃了。”
每日就两锅的量,外头的人买了,可不是巷子里的人没有了。
许阿婶今日没买,瞧周氏那副得意样子,面上说:“没买就没买到,见天吃也吃腻了,今个吃吃家里菜还省了钱。”
周氏笑了声,说:“是啊是啊,吃腻了少了你家买的,正好空了我家能多买些,也不知道黎夫郎是咋做的,这卤煮越吃越香。”端着碗得意回了醋铺子,简直是翻了之前的败风。
“不就是一碗卤煮,轻狂的。”许阿婶朝周氏背影啐了口。
可拿着空碗回去,下午吃饭时,男人儿子瞧着桌上不动筷,许阿婶便说:“没有卤煮了,今日没买到。”
许文斌还闹了一会,说要吃卤煮要吃卤煮,许阿婶便只能说阿奶明日早早去排队,明日咱们吃。说完了,不由嘀咕:这卤煮还真是越来越香了。
后来还闹起了前头排队人一口气买十勺,正巧是撞见顾兆休沐在家帮忙干活,听了十勺先看了眼对方,这人拿着锅来的,穿的是普通的裋褐,不过说话方式像是做买卖的伙计。
眉眼看着油滑灵活,微微弓着腰,说话先脸上带笑。
他们家不怕人学了,卤煮就是卤料越老越香。可这买了十勺回去,不管是抬高价再卖出去——他家卤煮店竟然有二道贩子了。
可见黎记卤煮略略打出去名气了。
还是人真拿回去自家吃,先不管人家十勺吃不吃得完,肯定是有这种家里人多,爱吃,多买些的情况在。
这位一说十勺,后头排队的先站不住了,要闹。
排了这么久的队,前头买十勺这就占了一大锅,轮到他们还有的买吗?
顾兆先抬手稳了情况,高声说:“咱家人手就我家夫郎一人,每天出两锅,自今日起限量——”
“啥是限量啊?”
“不知道啊,前头哪个犊子买十勺?”
“他买了,到我指定没了,今日又白跑了。”
队伍开始吵杂。
顾兆大声:“限量就是每人限两勺,多余不卖!后头队伍排到了隔壁家的,这前头都快二十位了,最后面的来晚了,实在是抱歉,估计是买不到了,明日请早。”
一人两勺,两锅出三十勺,排队十五人就够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家也干限量。顾兆以前在现代,那时候苹果机火,刚出一款新的,舍友家里有钱就要换,一说等手机回来就要十天半月有时候还有一个月。
还排队买手机。
顾兆觉得是品牌饥饿营销,炒热度。他当然不会花高价买手机了。够用就成。
可到现在,卤煮也限量了,但他绝对不是炒热度!
没办法啊。
前头排队买十勺的伙计自然不乐意,可后头排队的高兴,拍手称快,说顾秀才做的好,就该这样,他们大家伙都能买到。伙计被后头人高声吓得气场先怯了,便弱弱说那就来两勺。
这么耽搁了下,后头买的快。等收铺子时,黎周周还心有余悸,同相公说:“幸好今日相公在家,不然我就乱了。”
前头十勺卖出去,后头队伍那么长,要是闹起来——
黎周周想起来,眉头蹙着发愁。
顾兆握着周周手,安慰说:“如今六月底了,马上就七月了,到时候爹回来了,你不是还想卤一些素的豆腐豆干,还有鸡鸭,到时候能多做一锅,应该松快些。”这是其一,主要是有爹在家压阵,顾兆也放心。
黎记卤煮限量,每人只能买两勺,这个规矩出来后。街面上做生意买卖的还谈了起来。
“我做买卖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还有限着拘着客人买的。”
“可不是嘛,今日差点就闹起来,如今加上限买,闹得不愉快了,以后传出去,怕是生意以后要淡。”
“淡好啊,这样咱们巷子里买卤煮就方便轻巧了,不用排队。”
“这倒是,也不知道黎夫郎咋做的,我咋觉得越吃越好吃,比之前还香。”
那就不知道了,这是人家黎记的秘方,能外传吗。
可没想到的是黎记卤煮生意没淡,反倒越来越好了,这排队晌午的都来了。
顾兆后来听周周说起来,顿时:……
排队都卷吗。
“还有我瞧着像是一起的,就是上次买十勺的伙计小二,这次来了四位。”黎周周跟相公说。
那这也没办法,说了每人两勺,人家确实是四人来买,要是掰扯起来,闹的难看,他家也不在理,便只能先暂时这样。
两人躺床上,钱都没心思数了,只想着爹啥时候回来。
都七月二号了。
黎大赶着骡车,上头装的满满当当的,有粮食,麻袋装的麦子,也有之前没带走还要用的家伙什,走的自然慢了一些,不巧在府县城门外睡了一宿,七月天热,夜里也不怕冷。
一大早城门开了,黎大便赶了车交了钱进城。
六月时村里收成麦子,黎大一人就是十亩田,可就是像他想的那样,村里租他家水田的,家家户户都来出力了,收回来自然要晾晒,那些麦秸秆还送了帮忙的人家。
这是好东西,能肥田当肥料,帮忙出力的自然高兴。
晾晒装袋称重,便是交粮税,还有卖粮。黎大给自家留了四石,留的多,府县院子没地方放,等十一月时还能回村拉稻米,够吃就成。
卖的官价,得了十四两银子。
如此紧赶慢赶的收拾完已经是六月底,黎大不耽搁,赶了骡车天没亮便出发了,也不晓得周周和兆儿如今咋样,他这一走两个月,兆儿上学花销大,没个营生,黎大愁啊。
夜里睡在府县城外都不踏实,身上装着银子,更多的是想着过去了,不干庄稼地的活,他得干啥,来去时府县外有村子,可以做老本,给人劁猪杀猪,再不济他一把子力气,能给搬东西扛东西,也是够日常花销嚼头的。
骡车装着东西重,黎大舍不得坐上去,一路都是牵着骡子走着。这才慢了,在路上睡了两宿,进了府县,一身灰尘,不过精神好着,心里难掩高兴,上了骡车赶着,想早早见到儿子和哥婿。
等到了石榴巷子,巷子里石榴树下玩的小子姑娘好奇看黎大。
黎大到了自家院子门前,从骡车上跳下来,一看两扇门怎么锁着了?
不知道啥时候,石榴树下刚玩的孩子散了,其中就有三娘,跑回自己家中,说:“阿娘,刚巷子里来了个伯伯。”
“啥伯伯?”周氏正洗衣裳,手里沾着水,没停活问女儿。
三娘摇头不记得,意思是生脸,说:“赶着骡车,在黎家门外。”
周氏一下子想起来了,手上的水在胸前挂的灶裙上擦了擦,戳了下女儿脑门,笑说:“什么脸生伯伯,那是黎阿叔的爹,见了面要叫一声黎爷爷。”
“晓得了娘。”三娘点头。
周氏想这会黎周周应该还没回来,便抬脚出去,一看果然是黎周周的爹,便主动说:“黎夫郎这会去西边肉铺了,估摸着应该还有两刻就到家了,不然黎叔来我家坐坐,等一会?”
走的时候,这巷子里人来人往,看着客气也没几个人同他认识打招呼,怎么回来了,还熟络起来?黎大也没多想,想着周周与兆儿住了俩月,估摸和邻里都熟了。
黎大拒了,说不用,他就在门外等。
果然没两刻,巷子口黎周周推着车回来了,一眼瞧见了家门口的骡车,顿时撒了手,高兴喊:“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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