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兆这边动身启程略晚了几天。
黎家里,黎大和黎周周收拾整理东西,该送人的送人,像是买的活鸡鸭,还有肉,这些搁不住放,就送给了二婶和后娘,还有柴火也让搬走了。
一去以后过年不会回来了,毕竟路途遥远,当官的一年到头放假也就那么些日子,赶不及回来的,所以被褥这些也送人了。
阿爹的坟修葺过了。
之前请的牌位自然是要一起带入京城的。
家里处理好了,到了奶羊和羊崽,福宝是离不得‘奶兄’小羊,一人一羊崽喝的是母羊的奶,福宝长得健健康康的,如今黎家搬家要走了,刘桂花瞧见这两头羊,心里痒,便说你们不方便带,我就带回去好了。
回去杀了尝尝羊羔味。
黎周周看就知道,要真把两只羊留下来,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没了命。
倒不是黎周周圣母心泛滥,黎周周也吃肉,猪羊鸡都吃,之前杀鸡也没手软过,可这对母子羊不同,福宝喝着母羊的奶,大一些就爱和小羊说话玩耍,当初抱回来时,小羊还养在里屋一段时间。
是有感情的。
不是养的肉。
顾兆见老婆不舍,那一对母子羊像是知道要危险似得,眼神都湿漉漉,母羊更是前蹄跪着拿脑袋轻轻蹭周周,像是想给它的孩子留一条性命似得。
“带上吧,路上走慢些不着急。”顾兆说。
黎周周眼神很亮,高兴了,也没谦辞说什么,抱着福宝亲了口,“小羊和福宝一起去京里了。”
“周周,你怎么不亲亲我呀。”顾兆凑过去了。
黎周周就亲了相公一口,福宝夹在爹和阿爹怀里,挥着肉胳膊,等轮到他时,给爹糊了一脸口水。顾兆也不嫌弃,笑眯眯的单手抱着福宝,“可真是小秤砣,沉甸甸的福宝。”
“咿呀!”福宝生气,他才不沉呢。
李桂花得知还要带羊去京城,失望又不理解,两个羊虽说值些钱,可黎家现在发达了犯不上啊,带这个多费功夫,正想劝劝,先听顾兆说:“顾晨也该送去启蒙了,赵夫子给孩子启蒙够了。”
“那这启蒙的钱……”李桂花还想掏个底。
顾兆便说:“你和爹是顾晨父母,我做大哥的给指条路就成了,没道理还要给送银子读书的。”
李桂花:……
“他要是能读出来,考中了童生,到时候再找我吧。”
李桂花又是一喜,在村里启蒙花不了几个钱的,尤其现在顾兆当了官,赵夫子家得了顾兆便利,更是对黎家、顾家孩子上心,一年束脩一两,再送些自家的粮食、肉之类的,也就没啥了。
大的花销是在后头。
“切记,惯子如杀子,你要是想要顾晨有出息,便不要舍不得顾晨看书受累,多听赵夫子的安排。”顾兆严肃说道。
赵夫子对孙子赵泽的课程表可是很严苛的,其实是对的。放现代,见了这课程表可能会觉得变态太逼孩子了,可古代尤其是没门路没教育资源的寒门农家子,那唯一能付出的就是刻苦努力。
若是连勤奋都做不到,那不如种地算了。
启蒙很重要的,打下吃苦耐劳坚毅性格,底子牢固了,之后的路——有他做教育资源的引路,比什么都没有的农家子好走多了。
顾兆突然想到一事,上辈子原身入赘晚,他后娘除了顾晨之后没几年又生了一胎,如今被他蝴蝶掉了好像?
因为后母自去年到今年大部分时间精力都留在黎家,所以……
算了不管后母与顾爹的事。
走之前,顾兆将爹从府县收拾回来的书和笔记分拣了些,一部分浅显的送给了赵夫子家,一部分托人带去了十里村朱秀才家。
虽然他和朱秀才道不同,但怎么说,农家子的读书人不易,看到朱秀才的双亲和妻子,常年劳作操累坏了身子,腰背佝偻挺不住,自然想到了上辈子爹和周周,顺手帮一把的事情。
黎家走时也租了两辆骡车,加上黎大自己赶的骡车,他的是车板没车厢,上头捆着三袋干小麦,两头羊,两只羊知道主人不杀它们,尽管不习惯坐骡车,还是乖乖伏在上面。
不过黎大时不时放下来遛一遛,让两只轻快些。
那三袋子小麦是王家的。地里忙着收麦子,王家走不开人,便托着黎家将元元捎去府县给杏哥儿王石头,天气热,拿菜蛋容易坏,便先紧着收了一亩地,王家大嫂许氏在院子带着娃娃给扬壳子晾晒,紧着装了三袋的麦子。
也幸好黎家骡车多,也能带上。
白日里,周周抱着福宝还有元元坐一辆骡车,顾兆在后头装行李那辆,天气热,他要是挤过去,周周和孩子们能热出一身汗来,便只能歇息时过去找周周说会话,抱抱福宝,让周周轻快一会。
元元知道阿叔要带他找阿爹,一路乖生不闹,后半天时顾兆怕周周辛苦说看着元元很乖,这会应该不认生了,他抱过去带一会,好让周周歇歇。
这样换着倒还行,再说就一两天的路。
到了府县先送元元去杏哥儿那。黎大识路带的,杏哥儿和王石头正赶着晌午那锅生意,没两下刚卖完,一瞧是大伯还有周周,杏哥儿眼睛都发亮,从车厢里露出一张小脸,喊阿爹。
“元元!”杏哥儿抱着儿子不撒手,亲了又亲。
元元见着阿爹和爹,亲的也不撒手,王石头抱着儿子说:“一会爹带你去买糖葫芦吃。”先招待黎家的亲人要紧。
夫夫俩见了顾兆都局促,不知道该怎么行礼。
“一家人,见礼就远了。”顾兆先说。
在府县留了一日,也不用杏哥儿王石头费周章做饭吃,黎周周说:“明日晌午去金玉酒楼,我家想摆几桌热闹一些,这些年多谢石榴巷的邻居照顾。”
如今都到了,总该是话个别。
当夜黎家一家住在客栈。黎大去找朱老板喝酒说话去了,杏哥儿送了一大碗猪头肉给大伯,黎大带过去,哥俩喝了一通。顾兆和黎周周在客栈,顾兆是在写帖子,临时加急的,花了钱交给客栈小二跑一通,给学校夫子送去。
帖子里也说了缘由,先是感谢夫子悉心教导,因为要赶着赴京上任,所以行程急切,明日想在金玉酒楼宴客答谢云云。
第二天晌午,酒楼里徐掌柜本是要请了一桌,真应了当初放的话——顾秀才要是中了,他摆一桌酒席给顾秀才祝贺。
哪用得到他啊。金玉酒楼老板亲自出来了,说今日他做东,给顾大人摆酒席,上下两层他都包了,不过顾兆推了没要,玩笑说抹了零头便已经承情了。
酒楼老板也是个人精,当即夸赞顾大人廉明。也知道,人家退这一步,是给了他面子。
有时候富商乡绅给举人老爷送银子,还真不是为了所求,大部分都是想借一借举人老爷的光,举人老爷收下了,传出去,那就是他家跟着这家有人情,行商做买卖,图个便利。
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也有提前买股的意思。若人家真发达,官位步步高升了,哪里还轮得到一个镇子上的小乡绅巴结送银子,多的是人。
现在酒楼老板面上就很有光,顾大人赏的。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二层是黎家人和夫子,石榴街的邻居一家来两人,连走了几年的马嫂子和她男人也到了,幸好是赶上了,还带着孩子。
孩子一岁大,是个男孩。
两人听郑家人说顾秀才中了,以后要定在京城,便匆匆赶到府县,哪怕可能扑个空,还是过来了,两人念着黎家的好,若不是黎夫郎和顾秀才,两人早没了命。
幸好赶上了。
黎周周见了,听马嫂子说孩子叫马黎。旁边顾兆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软软的细发,说了声好名字,以后平平安安的。
马家两口子拘束笑了起来。
席吃到一半,府尊大人来了,大家伙都愣住了,齐刷刷站起来不知道咋行礼,还是府尊大人让坐,径直去了楼上。
反正又是一通客气。
等宴席散了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这顿席啥滋味,石榴街的人家没尝出来,可全都觉得有面子沾了光,盼望着以后他家孩子也能像顾大人那般得个出息。
第二天黎家动身从府县另一道门出去。
这一顿宴席,石榴街上吹了许久,连着客栈的小二掌柜的,曾经做为黎记卤煮的食客也纷纷提起来,说道顾大人如何、府尊大人也来了,还敬了酒云云。
平常百姓家里有孩子念书的,便拿顾大人做榜样。香油巷子里游家也是,说了一遍又一遍,末了说:“……也不知道黎老太如今后不后悔,以为黎三是个宝,没成想错把鱼目当了眼珠子疼,如今黎家可发达了,不过那是黎大家。”
“人家去京城当官老爷的爹了。”
后不后悔,也只有黎老太和黎老头夜里的小声呜咽哭诉声了,还不敢明着哭和悔,怕老三见了发脾气,如今两人年岁大了,全靠老三养老照顾了,要是老三不管他们了,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六月还好走动,到了七月天气酷暑炎热。
他家福宝原本肉嘟嘟的脸都瘦了一圈,一家人可心疼坏了。顾兆便说,夜里白天早上多赶赶路,中午热了就歇,走慢一些。
因为顾兆现在有官职在身,可以走官道,官道要平整安全许多,加上夏天早上天亮了早,赶赶夜路早路也是可以的。
一直到八月三号才真的到了京城。
检查了文书,城门把手的士兵放了行,只是盯着骡车上的两只羊瞧了许久,他们守城门这么久,大大小小的官都见过,翰林院的检讨而已,可没见过带羊赴任的,还挺稀奇,这啥羊啊,至于带这么一路。
一家人进了城,真是风尘仆仆和一脸疲惫,顾兆先找了客栈安顿好了家里人,然后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牙人——买院子!
这次看院子一家人一起去的,以前是租,临时的地方,可如今要买院子那就是安顿下来的家,一家人要住着舒服敞快,都要买到心头上。
黎周周想着家里如今有钱,买应该能买好些的,可自打看到高耸气派的城门便开始心里打鼓,一路进来,瞧见了繁华热闹的街道,再听牙人说什么靠近皇城外的那是皇亲贵子地方,买不了的,再往后顺,那就是朝中大员……
不会不够买院子吧?
“……离翰林院最近的,顾大人您要买的院子的话,这四个方向,六条胡同适合您,您瞧瞧。”
大历有规制,三品以下的官员,大门都不得朝街道开。啥意思,就是门户对内,用院墙围起来的地方对着街道。
通俗些就是比石榴巷子更大的巷子街道,以前一条巷子住二十户人家,现在一条巷子住个五六户,因为占地面积大。这还是小住宅院子,要是再大一些的,那就一胡同住三四户。
还有占了一个片区就一户——以顾兆如今地位是不可能买到的。会掉官职,僭越了。
他家现在能看到买到的,离翰林院办公机关远一些的能买到像模像样的三进宅子,京中有关系的富商修的,要是近一些的能买到两进两出宅子——还有紧凑型三进。
一天跑着看两家都是效率高。
当天一家三口抱着福宝回客栈,就有人小二递帖子。顾兆一看,原来是严二哥的信,竟然比他们家还早到。
顾兆拆开信跟周周一起看,信里寥寥数语,简单粗暴交代了一家早动身半个多月,如今安顿好了,宅子地址在哪里,若是兆弟不嫌弃,可以先来寒舍歇息,慢慢找宅子。
他住这个客栈是当日三人约定好的。早上入住时,那小二没瞧见,等想起来拿了信来找,他们家去看房了,现在才送过来,听小二说半个月前严大人送来的信。
一家人便赶着骡车去找严谨信了。
严家的院子买的是两进的,距离翰林院也比较远一些,赶着骡车得一小时——没法子,严家钱不多,以及离皇城最近的一二环辐射开来都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
京城里的皇亲高官真是掉个瓦片下去,都能砸到两位。再者现在的宅院占地面积大,四进、五进的院子对贵人来说是常态。如此以来,小官往后靠靠,就靠到了三四环。
前排的地方位置,想买也是买不到的。
严家的两进院子还是很宽敞的,毕竟远嘛,也是刚安顿好没多久,处处都空旷。一见面,黎周周见到柳树吓了跳,小树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显得肚子越发大了,还走路快,吓得黎周周眼皮直跳。
好在严谨信赶上去扶着了。
“慢点。”严谨信说。
柳树随口应了声没事,先高兴喊周周哥,又去看福宝,说要抱抱,黎周周便说:“你忘了你肚子了?是不是快生了?”
“不是月中就是月底,差不多了。”柳树也想起来,他赶路久了瘦了后,人就轻松,好像肚子也不觉得拖累,时常忘了还怀着。
当时在村里时,吃吃喝喝胖了一圈,老觉得身子重。
等寒暄安顿好。
柳树说:“周周哥,你家买院子要是近了,前头有几个好的,我瞧着都好漂亮,也离着什么翰林院能近一些,我家没那么多银子,就往后挪了挪,价钱我都打听好了,旁边不远的三进院子,三十多间房还有个花园,要九百两银子,近一些的只有二进院子,四百两多,我家的便宜些三百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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