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板说:“你们这下次就是秋天来?若是我卖的好了,下次还想找你们,咱们好约个时间。”若是卖的不好那便就当吃了这个亏。
做生意的人总是想着后手。
“我打算在唐州买个大院子,以后胡老板要是想要货了,直接过来,不过现在院子还没看好,下次来应当到了九月了,院子买好了,我会留信到客栈中。”黎周周从胡老板买货便想好了。
他们没时间做零散的买卖,租铺子买门面零散卖,需要人手打点看着,这需要可信的人手,他如今身边跟的都不成,忙不过来,干脆租个大院子,地段略次一些也好,用来放货的,要大。
以后昭州的所有东西都能送到唐州这处院子,再有其他像胡老板这般的商贾买去,再卖到四处大州城。
不过一天,七千块椰皂就卖出去了。
几个掌事瞠目结舌,有的对顾夫人心生佩服尊重,也有的想不过是顾夫人运气好。
“运气是有,但要是住在便宜的客栈,贵人都不爱逛不爱去的地儿,能撞见这好运气吗。”苏石毅嘲笑这几个,表哥厉害,有手段有见识,“放你们几个人身上,谁敢要价一百文?别是十来文就是顶天厉害的了。”
被一个毛头小子连翻挤兑,几个掌事面皮涨红又发青,气得半死,可半个反驳回去的字都说不出口,为何,因为苏石毅字字句句在理。
苏石毅挤兑完了高兴了,这几日这几张老脸挑三拣四可把他气的够呛,如今痛快了,他还要去楼上给老板回话找牙人买院子的事。
至于为何孟见云这两日没出来窝在大通铺中?
那是留着孟见云看那两箱子玻璃制品。
“你来的正好。”黎周周正找苏石毅,他写了拜帖,“咱们到了唐州,明个儿早上你拿着帖子还有一盒琉璃盏套具送到知州府中。”
苏石毅问:“借不借用顾大人的名讳?”
“自然了。要是不借,咱们这没名气的生脸商贾,送的礼都要落灰了。”黎周周当了官夫人也知晓一些‘孝敬’规矩。
在京里时,与他家来往的都是官阶差不多的人家。相公在翰林也是清贵处,官位低没实权,没有人会巴着孝敬送东西,因此登记在册的礼,方便他们回礼。
可要是官大了,地方官一把手,底下各路人马是巴结孝敬,送的东西多了杂了,尤其是商贾主动送的,那别指望官夫人会给你登记在册回礼,下身份。
东西多了,或者贵人事忙,一时忘了,等想起来打开了礼,过目看看,最多在老爷跟前提点两句,哪个商贾送了什么,得一句还算有心。这就完事了。
“咱们要在唐州买宅子以后给各路商贾卖咱们昭州东西,那就得在人家地界拉好关系得了个脸熟,也不求优待,别以后有混不吝找茬就成了。”黎周周跟苏石毅教,也是给四哥儿教。
苏石毅点头学到了,说了今天去牙人看院子的事。
“热闹繁华的西市街坊,两进的宅院要二百七八两……”
“两进不够,往三进的看,或者不要规矩的,大了敞快了就成,咱们放货,但地段不能杂乱,莫招了宵小——往衙门附近的瞧,路要敞快,方便马车进出拉货。”黎周周跟苏石毅说仔细了。
靠衙门附近肯定不敢有宵小的。
贵便贵一些。
黎周周把写好的拜帖递给了苏石毅。
第二天一大早,苏石毅先跑了趟知州府,敲得是一旁侧门。天还早,门房不耐烦问谁啊,这一大早的,一见是脸生穿的寒酸的,顿时更没好气了。
苏石毅先是脸上带笑,说:“我家大人递拜帖。”
大人?门房立刻精神了,脸上的不耐烦也一扫不见。
“我家大人是昭州同知,昭州商队来唐州卖货,借了贵宝地,特意送上拜帖问好,还有一份礼物。”苏石毅连着信与木盒交给门房,说:“这里都东西名贵,小心拿着莫要摔了。”
门房还糊涂着,这昭州又是哪里,同知是啥,怎么不是县令?他还以为哪个府县的下人来跑腿的……
可在问吧,人都跑远了,只好拿了帖子东西小心托着去后宅。
后院正屋。
“大早上的怎么了?”知州夫人瞧见身边贴身妈妈出去了一趟。
妈妈回话说:“回夫人,早上前头有个拜帖还有礼,原本是没什么可惊动您的,不过说是昭州的同知——”
“昭州?这地儿耳熟。”
“昨个买的椰皂就是昭州的。”妈妈提醒。
夫人立即想起来了,虽是离的远,可人家也是同知,只比她家老爷低一官阶,当即说:“东西拿过来我先瞧瞧,等老爷下了衙门再说吧。”
“送来的还说什么名贵东西要小心捧着,我想着昭州那地儿不是椰皂就是椰蓉椰糖,昨个儿都买过了。”妈妈捧了盒子过来放桌上,一打开,本来说些踩昭州捧唐州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哑口无言。
夫人本也不甚在意,可如今目光被这晶莹剔透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什么?”夫人没见过。
妈妈刚拿着盒子还轻巧,下人说贵重可她没当回事,如今是碰都不敢碰盒子里头的东西,“夫人说笑了,老奴从没见过这样的,瞧着像是茶盏?”
“不像。”夫人否了,拿了帕子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只出来,搁在里头就瞧着漂亮,等拿出来,早上的光线一照,顿时更是说不上来的好。
盒子里一共就六只。
夫人小心翼翼放了回去,让妈妈把东西放好,莫要摔了。妈妈哪里还敢那般轻松拿着,只觉得胳膊沉甸甸的啊,等送到了库里锁好了,是一额头的汗。
五小姐的嫁妆是有出处了。妈妈心想。
另一头,客栈外正收摊子。
“咋了不卖了?”掌柜的还好奇,不是还有两车的货吗。
“送京里去,也没多少了。”黎周周笑说。
一万多块的椰皂只剩下三千块了,正好装一辆马车还有富裕的地儿,同另一车的玻璃送到京里去。四位镖师押送,连着苏石毅、孟见云二人。
来之前黎周周就和相公写了信,正巧托着镖师送到京里去。
一早上整顿完,昭州的商队两辆马车便北上了。留下的几个掌事面面相觑,不过现在不敢大放厥词,个个姿态放得低——以前是看在顾大人面子上,如今是真心实意许多。
“黎老板,咱们如今回吗?”掌事的问。
“不急,去买院子。”黎周周带了四哥儿,还有一路上老实听话的护卫去找牙人,让几个掌事留下来歇歇。
歇啥呀,他们这几日也没做个啥。
可黎老板不带他们,他们也没辙。
黎周周去买了院子,因为行商跑,户籍册都带着,正好方便了。他这儿买院子呢,客栈里知州府来人了,吓得几个掌事战战兢兢的都不知如何是好,可都聪明机灵,没说明黎老板的身份,只说他们大老板办事去了没在客栈。
等人一走,便腿软,有人说:“咱们还是老了,就像苏家那小子说的,没见识,顾夫——黎老板能打交道的,咱们是不成,要是再不听话老实会办事了,我看下次出来,黎老板是不带咱们了。”
“指定啊。”
个个心里戚戚然,哪里还敢托大,肠子都悔青了。
黎周周看的院子不理想,离衙门近的院子都不怎么好,太大的没有,小的是住户多路也窄小巷子,便跟牙人说:“这处不行,有路好宽广的大宅子没?要是没合适的,那也不急着买。”
牙人一听不急着买就急了,他还以为这老板是急着买院子,昨个儿差人来问,今个又带人来了,能不急嘛,便把手里不好推销出去的先糊弄,一瞧就是外地人。
“您等等,还有的,我会去再好好看看。”
“那你慢慢看吧,有信了跑一趟云来客栈,要是扑空我们走了,那便等秋日里再说吧。”黎周周说完了也没闲话就走。
回到客栈听了掌事说,才知道知州府来人请他过去。
“黎老板不如我们去吧?您一个官夫人,不好弯腰……”
“如何不成,既然你们叫我黎老板,做买卖的商贾该如何就如何。”黎周周倒是不觉得知府家会给他难堪,他如今在面上虽是一个商贾夫郎,可借了相公名声,知州知道他背后有官府,加上送的礼。
黎周周带人去了一趟。
原是知州府的管家相商问情况,可一看来人是夫郎,便愣住了,“你、你是大老板?能做得了主?”
“是。”黎周周不卑不亢的笑说。
管家顿时被对面这商贾老板夫郎给镇住了,丢了个稍等你坐一会,就去后头通传,请夫人身边的妈妈来一趟。
“是个夫郎当老板?”妈妈也惊了,还未见过如此之事,末了一想,肯定是南边那地方穷苦,不懂什么规矩,才会如此行事,那确实不好管事出去,她便出个头问问情况。
两方倒也没客套太多——主要是知府中的妈妈瞧不上商贾,能放下身段过来询问也是给了对方脸面,哪里会给一个商贾寒暄奉承。
黎周周不在意,正好说正事。
“不巧了,送府上的琉璃盏剩下的货中午才走,送到京里去了。”黎周周怕这知府人刁难,快了一步说:“那东西极为难得和名贵,我们得了顾大人的令,烧制的琉璃盏不在唐州卖,送到京里,统共也没多少,顾大人承当日的同门师兄梁大人情,还有几位当日在翰林时同为官的同僚情,都是一一送人的。”
“借了贵宝地,顾大人特意交代要送一份到贵府的。”
妈妈本来是想说让这商队赶紧快马去追,反正才走了半天而已,可听到这夫郎老板一通的话,什么顾大人梁大人翰林院,杂七杂八的还都是当官的,不由谨慎许多。
这会略思了思,话放软了几分,“我们府里五小姐来年要出嫁,见你们的琉璃盏烧的好,想再买一些当嫁妆,也是给你们这面子。”
黎周周当即先恭贺贵府喜事,才说:“若是当嫁妆,可以定制一些旁的东西,像是奁盒。”
妈妈一喜,“还能定制?”
“自然,不过这价格就贵了。”
“这有何,就怕是那人人都有的便宜东西才显现不出我们府的身份,就要贵的。”妈妈嘴上说的傲气,问了价格。
黎周周来之前和相公商量好了价格。
“一套琉璃盏千两,若是定制的,看大小东西,像那妆奁,小一些的三千两……”黎周周报价时说的慢,见那妈妈神色不以为然,便知道便宜了,又说:“要是彩绘系列的,那便七八千,看贵府小姐喜欢什么颜色,还能刻了字。”
这好。妈妈眼亮了,又贵又特别还稀罕。
“你可莫随意开口诓了我们。”
黎周周站起来作揖,笑说:“我们做买卖的哪敢蒙骗贵府啊,这琉璃极难得,又易碎,一路车马颠簸送过来,十只琉璃盏能保存一半都是万幸了,一年可能就出那么一些都是有份的。”
妈妈心里满意了,丢了句你等着吧,先去回夫人。
“你刚说,那夫郎老板说了,顾大人送京里同门师兄姓什么?”
“姓梁。”妈妈回忆了下回话,“不过夫人,这姓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尤其还在京里,又不是两浙的梁家。”
倒也是。夫人便略过了,只说起来妆奁事宜。
贵好,易碎也好,哪样稀奇的不是要小心翼翼捧着的?越是金贵的东西,越是要娇养,人也如此。
这才能配的上她五娘的体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