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 对于某些行为的【抗拒】,是深刻在DNA里的,不管什么老年痴呆还是超强力记忆洗刷剂, 都不可能把它削掉。
BOSS被“绑架”上车后, 便僵硬地一动不动。
萩原研二牢记千穆除非自己开车,蹭车的时候永远只坐正对驾驶座的后排, 副驾那是万万不可能靠近的,是以他十分体贴,没把BOSS塞到副驾用安全带捆住, 一定要后座那就后座。
反正车已经开了, BOSS也不可能跳车——理论上跳了也不会死, 需要的话痛觉也可以屏蔽,但他似乎被飙升的车速强按在了座位上,完全忽略了还能果断脱身这回事。
可能也有轮椅没被搬上车的一点缘故, 虽然残疾小伙能创造医学奇迹起身疾行了,但在没被逼急了的正常情况下, 维持步伐稳健还是比较麻烦。
“别紧张, 真的别紧张, 看,我开得很慢吧。”
“绑匪”还在这儿欢快地哔哔, 一点没有领会到BOSS内心的惶恐不安。
不过,有一说一,他确实收敛了很多, 把车开得快, 但又没快到让乘客心脏病发作的程度。
“虽然在没路障也没红灯的东京街头, 不放开了提速有点浪费……但是小千穆你放心, 我绝对忍得住!”
无论开到哪里, 街道中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奔驰的保时捷一瞬呼啸而过,就没有别的车辆交错行驶,即使此时天还没亮,对于一座全天候皆有人气的繁华城市而言,这也过分冷清了。
就像是因为梦的主人还在安详“入睡”,这座城市没必要太早为他而“苏醒”,所以不重要的细枝末节都被砍去了,转瞬即逝的路灯和店铺挂牌亦朦胧于夜色中。
第一次遇上这般“盛景”的司机颇为唏嘘,好在友谊的力量战胜了车神的飞天本能,他坚持控制住车速,只分神东张西望了一下,偶尔冒出一句感慨,试图跟唯一的乘客搭话:“藤原老师很有品味嘛,这辆保时捷可是古董级别老爷车了,开起来手感还真不错……哎我靠!你看我摸到了什么!”
大呼小叫纯属制造节目效果,摸到的只是一把不知道谁落在驾驶座底下的伯.莱塔。
“……”
无心欣赏窗外风景,更无心跟绑匪搭话的乘客表情冷漠,瞳孔溢散,死死扣紧车顶把手的左手暴露了他的坐如针毡。
闹腾半天没被搭理的司机也消停了下来。
萩原研二微叹,将差点留在后视镜上挪不开的视线收回,可能是藤原老师留下的……很可能又不是的枪先放到一边。
他把油门踩得更深,古董保时捷加足马力冲进前方浓稠的黑暗,分毫不停地往市中心外开。
目的地非常明确。
基本每月一次的扫墓工作因当事人的回归宣告结束,萩原研二也有许久没来过这里了。
某五个人倒是私下纠结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细节,比如人虽然诈尸了,但墓还在那儿,一直丢着不管,隔了几年坟头长草,看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像话……
有人表示照旧过去扫墓除草也不太像话啊,虽说“去世”的是阿方索·克托尔不是源千穆,可本质上还是在给源千穆扫墓,怪怪的,很不行。
“干脆把墓移了怎么样?留着总归有点晦气……我不是迷信啊!只是想着,嗯,这叫迎接新的开始。”
“四舍五入你们是想挖千穆的坟吗?因为他彻底从黑衣组织的魔爪里解放了,所以干脆开开心心帮他把坟砸了?”
“呃。”
“认真地说,也不是不行……”
“……喂!我说你们就放过千穆和他的……那什么吧!”
大概就是这么一番对话,充斥着荒诞滑稽还有一丝大家都很认真在考虑的郑重,但考虑到真这么干了的下场,并没有真要付诸实践的意思。
只有萩原警官蠢蠢欲动,还挂记着自己曾计划过(但被久别重逢开心坏了的小千穆手撕全灭)的告别兼欢迎仪式。
不说带不带别人,他觉得至少自己还得再去一趟那里,与最后一个耿耿于怀的梦魇再见,如果小千穆愿意和他同行就更好了……
也还好,虽然自家那个暂时没能陪,但他现在拐到了隔壁的。
萩原研二专程去一趟墓园,主要目的是看一看那方墓碑到底在不在,以此确定这个小千穆是否经历过同款的摩天轮爆炸案,如果是,他们已经完全掌握的黑衣组织迫害挚友明细流程顺势就出来了,前因后果全知晓,好歹瞬间有了坚持尬聊的底气。
再有就是,萩原警官精挑细选下来,认为这个时间地点最适合谈心。
想想看,按照他的估算,他们来到墓园,在色泽黯淡的墓碑前静静相视一小会儿,正好能等到朝阳初升。
那金色的光辉洒下来,驱散黑暗,照亮墓碑上的名字和他们的眼,四周萦绕着朦胧光晕,万物方醒、温暖与生机皆在萌发的氛围顿时就出来了。
他提前打好了腹稿,对待这个小千穆必须小心再小心,就算要采取刺激疗法,也得把握好度,不能太直接。
首先要想点办法吸引“千穆”的注意,让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成功后,往下细聊的内容就太多了。
委婉套话是必备项目,他只对零感兴趣,那就无论什么话头都往零身上扯,绕了半圈如果小千穆很给面子地还能继续听,那就稍微深入一点,说点类似这样的: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一个人的生命不单单以他的死亡为终结,即使他的身体在火中成灰,灰烬埋入悄无声息的地下,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他就不算真正的死去。啊不是要你一定得记住我们的意思,我是想说……
——你已经把我们忘了,就不要再因为我们痛苦了,这种矛盾的行为,不就意味着,你永远会被不知名的亡灵困死在原地吗?
……可以这么说么?
萩原研二有点困扰。
以那边的“经验”来揣测这个世界的小千穆,再贸然加以劝说,难免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