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究竟要怎样吓唬那位小公爵”这点, 麦肯纳伯爵其实已经考虑了很久了。
一向精明狡猾的格雷戈城领主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要去费力气争夺一枚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什么价值的筹码,主要是为了向那位脾气不好的新国王象征性地效忠, 而不是真要掺和到王室争权的恐怖漩涡里的。
尽管他那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似乎相当偏向新国王——可麦肯纳却不这么想。
他那张光辉灿烂的族谱上,大多数人都拥有比较敏锐的政治嗅觉, 虽然不足够让他们信心十足地提前站位, 但总能在一场场漩涡里保住自己的那些份额。
在筹备出兵的时候,他的这份直觉就忽然间发挥了作用:卡麦伦国王的宝座, 可能, 不会坐得太稳。
当然, 对于这点,他并没有多此一举地向那位主见十足的管家说明。
不管出自哪个目的, 都意味着这次“吓唬”的力道必须恰到好处:要能让他摘走奥尔伯里城这枚胜利果实,又不能将奥利弗公爵得罪死了。
道理倒是简单,但具体该怎么做?
麦肯纳在这段时间里,可没少为这点发愁。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 根本没等自己找到最完美的方案, 原本应该对他的突然袭击一无所知的小公爵,竟然早就洞察了他的目的。
然而让他更难理解的是, 明明知道了这点, 对方却既没有畏缩逃走,也没有紧张地在城堡里备战, 又或是利用自己高贵的身份、要求其他城市的贵族派兵来支援。
而是匪夷所思地选择了早一步出发, 在半路上堵住他后, 云淡风轻地宣布……
“开战了?”
麦肯纳耳朵里仿佛还回荡着刚才那句云淡风轻的话,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见鬼。
他在翻身下马前, 大致看到了对方身后跟着的军队规模——最多也就八百多人, 而且除了骑着马、在队列最前的那十几位骑士领队外,其他人穿得都是堪称简陋的甲胄,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
麦肯纳当然不知道,根本没有“十几位骑士”,而是四位真正的、无比优秀的骑士和前骑士,以及他们亲手将从自由民里筛选出来人选训练了一整冬春的结果。
“不论实际战力多么低下,”对于这批被勉强提□□的骑士扈从,对自己和服侍奥利弗殿下的人都要求十分高的福斯,则是以毫无自知的刻薄态度评价着:“至少看上去有些架势,也能提供少数用场。”
那些兵器之所以看起来模样迥异,是由于它们出自不同的原主人:破损最厉害、看上去最老旧的那些,是原先放在莱纳城的军/火/库里吃灰的;品相稍微好一些,种类多得杂乱的,是来自那支倒霉的强盗团的;品质最好,样式也比较整齐的,则是奥利弗从叛军手里收回的那一批奥尔伯里军械。
看着那所谓“士兵”的滑稽装扮,麦肯纳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有些怜悯,又有些迷恋的微妙笑容。
靠这么一支看起来连雇佣兵都不如的队伍,和区区十几个骑士……就要他的两千多士兵对抗吗?
果然是一直被老国王呵护着,美丽天真,完全不谙世事的小公爵啊。
就算他的麾下还有那位以强悍勇猛而闻名的前骑士长福斯不离不弃,以及在国王的近卫队里靠武力脱颖而出的诺亚……但光凭这两个人,是绝不可能做到战胜他的军队的!
“噢,尊敬的殿下啊。”
在稍稍反应过来后,麦肯纳伯爵根本生不出一点紧张感来,反而感觉这样的小公爵可怜又可爱。
像什么呢?
麦肯纳伯爵宽容又贪婪地凝视着那张漂亮的面孔,很快想到了那只原本在树枝上栖息、却被他射向小鹿的弓箭而惊得飞走的小鸟。
拥有色彩无比炫丽、惹人注意的漂亮鸟儿,拥有能对抗小虫的利爪和尖喙,在他面前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他一边在围聚过来的侍卫们的保护下重新上马,一边慢条斯理地狡辩着,完全没有将奥利弗的话语当回事:“我对您完全没有恶意,您或许愿意相信您可怜的邻居的话,邀请我去奥尔伯里的城堡里坐一坐?”
麦肯纳认为,他唯一需要戒备的,就是那两名连在王都里都赫赫有名的骑士长——不过福斯显然一点不想离开小殿下的身边,虽然对身后的“军队”简明扼要地下了指示,但却还是面无表情地留在了奥利弗的身畔。
哈。
他甚至还有闲暇,颇感有趣地想:就算是老国王也不会想到,曾经麾下最冷酷无情的骑士长,也会老老实实地拜倒在天使公爵的美貌前吧?
这支玩笑般的“军队”,很快就在福斯和诺亚的号令下,将麦肯纳伯爵那超出他们将近两倍的军队勉强围住了。
就像是用一张脆弱的羊皮纸,去充当宝剑的剑鞘一样——哪怕看起来像模像样,但任谁看去,其实都知道其实不堪一击。
不光是麦肯纳,格雷戈军的心态也很轻松。
奥利弗却对这张漏洞百出的“包围网”感到相当满意。
“不错。等下记得离远一点。”
他微微向福斯颔首,说完这句话后,就慢条斯理地戴上了那两只【猫猫神的指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猫猫神终归是听话地把那惊人的亮度调低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