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当即就察觉到了这点。
他不由得看了身边神色看似认真的猫猫神一眼,虽然并不可能从金发神祇眼里得到什么建议,但他还是莫名地选择了放任斯拜尔去接近格里德。
哪怕……
他模糊猜到,斯拜尔或许想做什么。
几乎是从做出这放肆举动的一刻起,斯拜尔的语调里就彻底剥去了那层伪装的恭敬,眼神也变得无比冰冷。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色混杂了恶毒与暴怒的格里德,沉声道:“看来我不得不提醒你,格里德,你在那天——大概是因为心血来潮,去花园里找你的儿子卡奥沃德。或许只有全知的神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想要训斥一贯懦弱的他?但在中途,你却忽然看到了什么,于是改变了主意。”
听到这里,奥利弗心念微动,隐约有了猜测。
“是啊。”像是彻底陷入回忆中的斯拜尔,声调愈发低沉,缓缓陈述着:“‘救’了卡奥沃德,让他免于挨训的,是那天侍奉在他身边的一个骑士扈从。”
格里德的眼神渐转狐疑,像是隐隐约约地记起了一点内容。
“既然你的记性这么糟糕,我决定给你更多的提示。”
斯拜尔面无表情地陈述着:“那名骑士扈从当时虽然才12岁,但据他的老师说,他非常有天赋,在12岁就已经成为了正式的扈从,能接受更多的骑士训练了。在他满13岁生日后,他就将去到瑞切城,他的外祖父家里接受更多的训练……”
不幸的是,他是个相当漂亮可爱的孩子:继承了来自父亲的高挺鼻梁和瘦长身材,又继承了母亲的白皙肌肤,以及那双如柔弱小鹿般水润的眼睛。
可以想象,当他在花园里认真地跟着骑士老师训练时,一定因为日光的照耀,而显得更加好看。
好看到,足够吸引邪恶猎人的目光。
于是,那注定光辉灿烂的前途,就随着格雷戈领主的一个受人诟病的“古怪爱好”而彻底终结了。
作为世代侍奉麦肯纳家族的斯拜尔家人,他并没有资格,也从来没有打算对主人的那些让人诟病的嗜好多加置喙。
但他也从来不会主动为主人“捕捉”男童,要是可怜的男孩们能在受到摧残后活下来的话,他也会出于内心的那点怜悯,在没有主人吩咐的情况下请来医生来医治他们,并给幸存者足够生活上许多年的钱做补偿。
他以为自己所做得已经足够好,能让神赦免他袖手旁观那些下场凄惨的男孩们的罪孽。
直到某天,他完成一天的事务后,回家看到的就是一直报以重望的儿子那毫无生机地大睁着的双眼,还有糊满泪水的面庞。
身体是冰凉的,已经僵硬了。
最醒目的,是那赤果的、鲜血早已干涸的下肢。
就像是被穿着华贵靴子的脚漫不经心地踩过的花苞一样,成了一团冒着淡淡腥气、红白相间的烂泥。
“而他的名字,是威克提姆。”
斯拜尔微微垂眸,低吟般结束了陈述。
“记住,他的名字是——威克提姆·斯拜尔。”
如果只是要简单地杀死格里德的话,作为管家的他无疑有着职权的便利,几乎随时都可以。
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绝对不会便宜了让斯拜尔家族血脉断绝的死敌。
“我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让你像头无知的猪猡一样踩进我的陷阱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后,在生不如死的痛苦里被我刺穿心脏。”
他蔑视着格里德,嗤笑道:“只是没想到你会无能到这种地步……不过也好,你算是提前迎来自己的结局了。倒是省了我接下来的布局了。”
“你绝对是疯了,该死的魔鬼,邪恶虚伪的小人!”
终于回想起了一点相关的内容,格里德脸上的愤恨稍稍淡去。
似乎感受到了斯拜尔身上那渐渐浓郁的杀气,在他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慌张、惧怕和羞恼。
他一边奋力扭动着身体、想要远离近得能用靴面贴上他脆弱脖颈的斯拜尔,一边大声喊叫为自己辩解着:“哈!你背叛我,竟然只是为了那个不起眼的私生子!该死的,当初你不是已经拿到足够多的补偿了吗?!我将格雷戈城一整年的税收都赏赐给你了!你这个贪得无厌的恶棍!”
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要不是看在斯拜尔家族一直侍奉他的份上,他根本不会慷慨到给予那么多补偿的地步!
而且当时的肯,明明还微笑着接受了那一切,现在却拿那来记恨他、怪罪他。
“亲爱的主人,他是唯一能拥有我姓氏的私生子。”
斯拜尔讥诮一笑。
“但凡你对斯拜尔家族有过一星半点的重视……”
他微眯起眼,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般低声咆哮着:“那你就会轻而易举地发现,这意味着威克提姆——是我唯一的儿子!”
话音未落,他的眸底倏然迸发出了浓烈的杀意!
不好!
一直暗暗提防着他的格里德浑身汗毛直竖,想也不想地就要朝边上躲避、并且大声向奥利弗公爵呼救!
但这已经太晚了。
从看到他竟然还幸运地苟活着的那一刻起,斯拜尔就没有想过要向胜利者摇尾乞怜。
哪怕不顾一切,他也要在死之前结束这个恶魔的性命。
“跟我一起下地狱去吧,格里德!”
斯拜尔在格里德做出反应的那电光火石间抬起右脚,嵌了无数锋利的小铁片的靴底,闪烁着让格里德心惊肉跳的寒芒。
“你这个疯子——!不——!滚开!!”
格里德凄厉地嘶吼着。
可那密密麻麻的小铁片,已经以无人可以阻挡的力度,朝他竭力躲闪的、最脆弱的咽喉处猛力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