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日的尾声中, 格雷戈城的奴隶们在干完一整天的活后,就在管事的命令下来到广场上聚集。
非常宽敞,但平时只供自由民来往使用的大广场上, 这下是空前的拥挤, 奴隶们一脸茫然地站在聚在一起, 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们中的许多人,还是第一次来到城镇区域, 站在干净整洁的石地板上呢。
对他们的到来,自由民们显然也感到十分诧异。
不少人甚至不惜放下了手头的生意,好奇地涌上街道,就是为了观察他们。
并没有让人们等上太久, 那位平时总跟随在新领主大人的身后、非常有威严的骑士老爷……好像是诺亚阁下吧?就站上了前方的高台,对他们宣布了一件事。
当然, 就算诺亚的声音再洪亮,也不可能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尤其是在后排的那些。
于是在他宣布过后,就轮到那些围着广场站了一圈的管事们出面, 神色复杂地向这些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的奴隶们进行解释了。
奴隶们一脸空茫地来到广场, 又一脸空茫地离开。
直到走到熟悉的耕地附近了,他们才稍稍缓神,难以置信地看向彼此, 试图确认自己听到的内容:“嘿, 伙计,你听到了吗?”
“是关于征召兵的事?”
有人显然耳朵比较好,听得更清楚, 知道得也更多:“那位贵族老爷说, 针对自由民的征召令已经在上午公布了, 但由于殿下需要更多的人,才会连我们这些奴隶也有资格……”
“神啊。”奴隶青年喃喃自语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我们也能受征召入伍吗?”
对于这点,所有人都感到深切的不可思议。
任谁都知道,奴隶虽然受领主支配,但他们的真正归属并不是统治领地的贵族主人,而是脚下的土地。
领主会有生老病死,常会进行更替,土地却不会。
奴隶从出生那一刻起,与就这片土地紧紧地绑在一起。
就像领主离开时从不会带走圈舍里的牛羊一样,也不会带走地里的奴隶。
他们没享受过一天自由民的权力,当然也就没有参与战争的义务。
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们会不羡慕那些能穿着工整漂亮的衣服,神气扬扬地走在大街上、骑在骏马上,威风又厉害的卫兵——许多奴隶就曾想过,要是能让自己穿上那样的衣服,沐浴在那么多人艳羡的目光中,那就算真要献出生命,他们也心甘情愿啊。
“是的!”
回答他这问题的年轻奴隶名叫斯杰尔,这时面露红光,显然已经动心了:“只要能通过训练,在三个月后达到基础体能和剑术的要求,就能成为一名卫兵扈从!再过三个月,通过第二次筛选的人就能成为正式的卫兵……”
能通过第一次筛选的奴隶,不仅能免除其他劳役,每天能像在地里干活时一样有饱饭吃,还能有钱拿!每个月能有5枚银币!
要是连第二次筛选也通过的话,那待遇就更好了——作为卫兵的预备役,他们不但能穿只有卫兵才能有的漂亮衣服,每个月都能拿1枚金币呢!
1枚金币!神啊,那可是1枚金币!
斯杰尔自打出生以来,就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从没有看过那种价值最高的、金灿灿的钱币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咽了口唾沫,愈发坚定了要通过训练的决心。
1枚金币对自由民来说,或许就是做小半个月的生意所产生的利润。
但对奴隶而言,那却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要知道,被重得超出许多人想象的税一路剥削下来,哪怕是在南部最富裕的格雷戈城里,一户奴隶累死累活干一整年的活,也不见得能攒出5枚银币来。但在最寒冷的冬天里,这笔拿来救急的钱,也不见得能在价格飙升的情况下买下够他们过冬的柴火。
当然,有利益就意味着有危险。
等到战场上后,他们就像其他自由民那样,没有了“奴隶”这层身份的保护,而将随时面对死亡的威胁了。
就算是对政治一无所知的奴隶们,也隐约察觉出,战争应该会在不远的将来再次爆发——不然领主大人平白无故花那么多钱和食物,养那么多士兵做什么?
“其实,做奴隶也挺好的。”
有人想象着那血肉横飞的画面,就恐惧地打了个寒噤。
他小声说:“反正新领主大人很好心,我们每天都能吃饱饭呢。”
之前是时不时要忍饥挨饿,干的活也很重,他们被饥饿感和疲惫感折磨得最厉害时,脑子才会像落进开水里的鱼一样异常活跃,渴望现状出现改变。
在新领主到来后,他们的日子已经发生了像美梦一样的变化,也让不少人畏惧着卫兵将面临的危险,宁愿老老实实继续做奴隶了。
奴隶只用种地就行了,能吃饱饭,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战场上去?
“去了也还是农奴啊。”更多人开始动摇:“也不是真正的风光……要真的风光,不是说要服役5年吗?”
要是真打起来的话,在残酷的战斗中,连那些训练有素的真正士兵都是危险重重,更何况是临时训练出来的他们了。
说不定特意征召一批农奴兵,就是要丢到阵线最前面送死呢。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让越来越多原本动心的奴隶面露犹疑,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你们自己慢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