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 积雪消融。
再转过几个日月,众人渐渐褪去了御寒的军绿大衣,换上了往日里的冬装。
雪虽还未化尽, 但道路已通,江南段运河也解了冰封。城市从沉眠的冬日里醒来,变得活跃起来。
杭州府的颜色终于焕然一新,变得多姿多彩。便是河坊街的早晚市,也终于在春分日重归了。
这场景小美短没见过,它接连在落地窗前观察了许多日。
早市里蒸腾的雾气看起来香喷喷的,夜市里行商们各种各样的货担也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许是因为顾长安的存在, 不少今春不少行商的货担里挂着草编的鸟,那些鸟都插了鸡毛当羽毛。垂在货担的担子上, 就随着动作一上一下的晃动。
偷看的小猫咪也就跟着草编小鸟一上一下的摆头。
它实在可爱得很。等到夜市散场,便会有不少人将草编的花花鸟鸟放在猫咖门口, 送给小猫玩耍。
几日下来, 那树窝上就挂满了各色的草编玩具。
小美短和尺玉玩得猫咖里鸡毛乱飞,累得陈录每日散学, 都得跟在它们尾巴后面收拾毛毛。
一起抢过鸡毛的感情果真不一般。
这般闹过几日,小美短与尺玉也能抱作一团睡大觉了。
尺玉猫小毛长,时常被小美短一搂,就见不到猫影, 只露出灿金的毛毛。
这里的生活终于有点意思了。
小美短被顾长安抱在怀里,甩着尾巴想, 这里果然也很热闹的。
只是没了哥哥……
但是猫猫可以慢慢的等。小煤球能等到自己的主人, 猫猫也可以的!
毕竟我是最有耐心的小猫了。
小美短甩了甩尾巴。
积雪化尽之时, 离着夏天也没多少时日了。
马仪带着人, 乐呵呵的来了猫咖。
他头顶的皮毛瓜皮帽, 换做了布制的四方巾,一袭布衣看着像个耕读传家的田舍书汉,完全没有一方父母官的影子。
但他开口却是问:“顾郎君,今年可有办学的意思?”
顾长安也没惊讶,只是笑说:“若我再办个全女学,马知府又得头疼了。”
听他这话,马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不是。哎,顾郎君其实你也知道,我瞒你也无用。這不是害怕那天下士人众口铄金……”
他自己也是士人,自然懂得那些酸儒文人心中在想些什么。
白七爷说他没那胆气,他也确实没有。甚至也挺委屈的。
他只是个一方父母官而已,便是现在头上还有两重直属上司。便是现今因为顾郎君在,陛下把那几个官职给空悬了吧……
但说来说去,他也只是一方父母官而已。
作何要与那天下作对,一人何能去堵天下士人之笔?
只是这场又快又急的雪灾,却让他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江南道运河已通,他接到了附近不少知府的求助信。此次雪灾,受灾最小的便是他杭州府,其次就是苏州府。
这两府骤然有顾郎君鼎力相帮的缘故,但在苏州府里,更多的……却是那些女子的功劳。
新型织布机多出来的细布救灾入世,救了不少人。这其中苏州府是厂办模式,积攒的布匹更是数量众多。
外出送炭送粮,顾郎君开设过识字班的地方,最终多由女子记账掌控一村炭粮。她们办事细致,账目透明,一冬过去,丝毫岔子未出。
便是前期轰轰烈烈的南城改造,也有不少妇人撸袖子挖土运泥,抹墙烧菜。
杭州府有顾郎君送茶,苏州府却也有盛家等多家大药行送姜汤与义诊。
此一大灾之后,马仪真的深刻体会到了,何谓人就是力量。
“总而言之,若您要继续办学,我与苏州府是全力支持的。”马仪道,“便是有那说小话的,就由他们说去罢。左右我的百姓过了好日子,那日子还能因为几句话就不要了?”
他是个读书人,更是个父母官。
比起自己的名声,还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更为要紧。
更何况他相信,自己在杭州府做出的事情,杭州府的百姓是不会忘记的。
身前身后名,自然有百姓评说。
“我现在倒也没太多的想法。”顾长安笑道,“天气好转,就继续把识字班办起来吧。你多收一些棉花,买不到棉花,便试着去问边军,寻他们买些羊毛。再者,便是那提纯青霉素也要继续做。”
他说完顿了顿,又道:“蒯大郎君是否要回京了?”
今年已然是蒯祥在杭州府的第三个年头了。再不归京,恐怕工部都有些犯嘀咕了。
他这样一说,马仪愣了愣,才道:“未听蒯大郎提过此事。不过算算时日,也该归京了。”
修房子是蒯祥的老本行。此事雪灾若非有蒯祥,杭州府还真未必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若他真要回京,我倒是对他有些要求。”顾长安笑道,“等那时再看看我们今年做些什么吧。”
当日天色擦黑时,蒯祥就赶来了猫咖,进屋便急道:“顾郎君你要开什么班?我不急着回京,我能帮你!”